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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清明节后,天开始热起来,夏艳穿着一件桃红色条绒春秋衫,衬托的脸色粉嘟嘟的,拉链勉为其难的拉到胸膛上,肚子把拉链鼓成一个圆弧。三个月时间,她已经是一副老板娘架势了。高着喉咙大着嗓门跟顾客讨价还价,生意忙不过来的时候,她还会补轮胎,当然了,充气
清明节后,天开始热起来,夏艳穿着一件桃红色条绒春秋衫,衬托的脸色粉嘟嘟的,拉链勉为其难的拉到胸膛上,肚子把拉链鼓成一个圆弧。三个月时间,她已经是一副老板娘架势了。高着喉咙大着嗓门跟顾客讨价还价,生意忙不过来的时候,她还会补轮胎,当然了,充气就更不在话下了。
这天夏艳正在招呼顾客,她二姑办事从门口路过,想着过来看看夏艳。夏艳背着身子,没看见她二姑,二姑从后面看夏艳身子有些笨拙,夏艳长得胖,可是胖和腰身笨拙不是一回事。作为过来人,她还是看出来夏艳是怀孕了。二姑把夏艳叫到跟前,问,几个月啦?二姑猛然这样问,把夏艳问了个大红脸,她低着头害羞地说,可能五个月了吧?二姑说,傻女子,到底是几个月了,不能是大概,你告诉我最后一次例假是几月几号,我帮你算预产期。夏艳仰着脑袋,想了半天,也只能说个大概时间。她二姑板着指头算了一下,告诉她预产期在九月底。
二姑有点纳闷,夏艳经常到她家去,可是她从来没发现夏艳孕吐过,也没挑过食。这夏艳是太皮实了,还是体质好?
二姑知道夏艳性子有点愣,怕她不知道爱惜身体伤着胎儿,就跟夏艳说,你可以招呼顾客,收收钱,补轮胎,充气这样的体力活不能干了。
为什么呀?夏艳傻傻地问。
会伤着肚子里的宝宝。二姑回答。
没那么娇气,我记得我姐怀我外甥,都八个月了,还在地里割麦子,而且还扛粮食桩子呢。
那是你姐傻胆大,如今想起来都后怕,幸亏没出事。
根生干完活,走过来叫了一声师母。
师母说,叫二姑,多亲,叫师母就远了。
根生就又叫了一声二姑。
二姑说,夏艳都显怀了,不能让她干重活。根生有点难为情,红着脸,搓着手,他对师母一向很敬重,忙点头称是。
二姑又说,要不然让夏艳回李家庄住着,好好养胎。
根生还没说话,夏艳就抢着说,我不回去,我妈才不会饶了我,秋艳跟冬艳上学,家里做饭洗衣,还不都推给我了。
二姑想,可不是,嫂子一向不知道体贴人,在这里杂活还少些,家里杂七杂八的活,简直就没个完。
可是,夏艳每天扛着个大肚子,上阁楼睡觉,也不是个事。二姑问夏艳,你这样爬楼费事吗?
不费事,每天我都是噌的一下就爬上去了。夏艳说。
二姑知道夏艳爱逞能,再难的事,在她嘴里仿佛都很简单。她跟根生说,你每天晚上把夏艳送到我家去住,离得又不远。
根生不想麻烦二姑,也不想落人情,就说,没关系的二姑,我每天扶她上阁楼,保证很安全。
二姑知道根生自尊心强,就没勉强,只是后来有空就来看看侄女,而且不时做点好吃的,给夏艳送过来。
街上的槐花开了,香喷喷的。夏艳二姑想着夏艳怀孕了肯定嘴馋,就给夏艳送了一兜槐花,让她蒸槐花麦饭吃。夏艳闻见槐花香甜的气味就馋得不行。吃罢午饭,就把槐花摘洗干净晾着。趁着外头不忙,在半下午就把槐花麦饭蒸好了,放上葱花,姜末,蒜末,辣椒面,用油一泼,放在案板上。又把大米淘洗好,放在锅里,大火烧开,小火慢慢熬着,作为晚饭。
修自行车的顾客走一波,又来一波,一波一波衔接得紧凑,又不那么忙碌。根生一个人在外面忙着,也用不着夏艳搭手。夏艳把晚饭准备好,就到外面来了。中午吃的臊子面,不顶饥,根生早早就饿了。看见夏艳出来,就问,晚上吃啥饭,我都饿了。夏艳说,已经做好了。根生问,啥饭?夏艳想着根生肯定也爱吃槐花麦饭,就故意卖关子,说,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保准你爱吃。
正好没顾客,根生就进了屋,夏艳跟在后面。根生问,饭呢?夏艳指着盆里的槐花麦饭说,在这里呢,是槐花麦饭。根生一听,火呼地一下就涌上了头,端起盆子就摔在了地上。把夏艳吓得愣住了。我让你故意跟我作对,明知道我不吃这脏东西,偏做!
夏艳辩解,我不知道呀,咱们没在一起吃过槐花麦饭。根生抡起胳膊就要打夏艳,夏艳怕伤到肚子里孩子,赶紧跑到外面,怕根生追她,没敢停下来,就一直跑,也没地方可去,前面就是环城公园,顾不得了,先躲躲再说。
根生也没追夏艳,锁了门,跑到羊肉泡馍馆,要了一份优质羊肉泡馍,三个饼,又要了一杯酸梅汤,自己亲手把馍掰碎,还没到晚饭时间,食客不多,大厨舍得给他放料,一大海碗汤宽味浓的羊肉泡馍端上来,口水都流下来了,低着头,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夏艳在环城公园躲到天黑下来,有点害怕,肚子也饿了,就回了修理铺。根生坐在门外,喝啤酒呢。清真食堂不让饮酒,啤酒没喝成,肚子里总感到欠缺点啥,回来赶紧补上。几口啤酒下肚,胃里舒坦了很多。
夏艳不敢看根生,溜着墙根回到屋里,屋里依旧狼藉一片,她流着眼泪收拾了残局,给自己下了一碗面,吃了,肚子里还有点空,又喝了一碗米汤,这才爬上阁楼睡了。
根生喝完两瓶啤酒,连着打了几个气嗝,心满意足回了屋,看见屋里干干净净的,脸上挂着笑,爬上阁楼,也睡了。
夏艳在五月端午节回李家庄给父母亲送粽子,顺带帮母亲招待回娘家的春燕一家人。夏艳妈让夏艳从门槛上跨出跨进几次,夏艳不明白什么意思。她妈说,如果先跨右脚,就是生女孩,跨左脚,生男孩,男左女右嘛。夏艳好奇地问,妈,那我是先跨的哪只脚?
几次都不一样,所以说不准。她妈说。
夏艳妈跟春艳在夏艳背后嘀咕,夏艳问说什么呢?还背着我。她妈说,按照老辈人的经验,如果怀女孩,就是满腰缠,从背后看,腰特别的壮实。如果是怀男孩,肚子尖,紧凑,腰身几乎从背后看不出来是怀孕。夏艳就追着母亲问,那我呢?是满腰缠还是肚子尖?
她妈说,你因为本身就胖,所以看不出来是哪种。
春艳接过她妈的话说,还有一种方法,也能看出来生男生女。夏艳缠着她姐,问,那你快告诉我,咋样看呢?
怀女孩孕妇会变漂亮,女孩打扮娘嘛。怀男孩刚好相反,男孩胎气重,容易色素沉着,孕妇脸上,脖子上颜色加深,尤其是肚子,就像扣了只黑锅,看起来要多丑有多丑。
夏艳就把脸伸到她姐眼前,说,那你赶紧看看我的脸。
春艳说,你皮肤本来就粉嫩,现在还是粉嫩,所以看不出来。气得夏艳把脚一顿,嘴撅得老高。她一心想生男孩,心里埋怨母亲和姐姐,怎么会模棱两可呢,哪怕骗骗我也成,先让我高兴高兴。
时间一晃就快到预产期了,关于在哪里生孩子,二姑跟根生讨论过几次,二姑的意见是在西安生,到底是省城,医疗条件发达。根生和夏艳想回李家庄所在的镇卫生院生,春艳就是在那里生的孩子,因为是正常生产,才花了四十块钱,住了一天就回家了。
二姑是拗不过夏艳和根生的,只好劝夏艳早点回李家庄,有情况了好立马去卫生院。
根生在一个下午送夏艳回到李家庄,再不回就来不及了,因为距离预产期只剩下一个星期。到了预产期这天,却是没动静,过了一天,胎儿还是稳如磐石。夏艳在家憋得慌,想着还不知道几时能生,就想着到西安呆几天,散散心。这天吃罢早饭,夏艳没敢跟母亲说,怕母亲阻拦她,只是跟父亲说到西安办点事,父亲是老好人,不知道深浅,竟然没拦她。夏艳趁母亲不注意,扛着将军肚,背着挎包出了门,迈着八字步朝车站走去。正走着,肚子里的胎儿忽然猛地踹了她一脚,吓了她一大跳,她用手托着肚子,继续朝前走。胎儿踢了她一脚,还不解恨,又开始撕扯她肚子,疼得她撕心裂肺,她腿一软,蹲在了地上。
撕扯停止了,夏艳站了起来,刚走几步,撕扯又开始了,这次加大了力量,仿佛是一双大手,在她肚子里扭来扭去的撕扯,疼得她大喊一声,哎哟我的妈呀!
这声喊,把走在她旁边的一个村妇惊得跳了起来,李家庄本来就不大,这村妇比夏艳年长,作为乡亲,还喝过夏艳的结婚喜酒。村妇一看夏艳的架势,知道夏艳要临产了,忙把夏艳扶到路边一户人家的廊檐坐下,飞跑着去叫夏艳家人。
不久,夏艳爸拉着架子车,跟在村妇后面,小跑着来了,夏艳妈抱着一床被褥,气喘吁吁在后面追赶。夏艳看见她爸,心里就感到委屈,两行眼泪唰唰流了下来。她爸没说话,停下架子车,跟村妇把夏艳往架子车上扶。
夏艳她妈在后面大喝一声,慢着!惊得三个人一哆嗦,同时停下来扭头朝她看。夏艳妈喘着气说,你个死老头,也不动脑子想想,架子车上还没铺褥子呢,你想冻死夏艳。再说了,夏艳躺在硬车厢里,一颠簸,还不把娃生在路上。夏艳爸才意识到自己考虑欠缺,于是听话的站着没动,扶夏艳的手用了点力气,示意夏艳听她妈的话,等铺好了褥子再躺上去。
到了卫生院,直接进了产房,也没怎么折腾,孩子就生下来了。是个男孩,夏艳激动得哭了。
夏艳爸站在产房外,护士抱着白白胖胖的孙子让他看,他竟然眼圈湿润,连声说着,好!好!
夏艳跟她姐春艳一样,都是顺产,所以同样跟春艳一样,在卫生院住了一天就出院了。夏艳爸依然用架子车拉着女儿回李家庄,这次车上多了宝贝孙子,她爸拉车小心翼翼,如果路上有石块或者水坑挡道,怕孙子颠簸,他会拉着车绕一个大大的圈,避开这些石头和水坑。晚秋的天有些凉了,夏艳爸却是紧张的出了一身汗。他们刚到家,根生得了消息,也回来了。
自家女儿肚子争气,第一胎就生了个男孩,夏艳妈很得意,一个劲的叫根生抱儿子,根生朝襁褓中的儿子望了一眼,吓得闭上了眼睛,这哪里是婴孩,分明是没长毛的猴子嘛。
根生下意识朝后退去,别说让他抱,就是让他多看一眼他都不敢。
夏艳妈心情好,没计较根生的态度,反而劝说他,刚生下来的娃,都是这个样子,小时候越丑,长大了越俊。
说得根生不好意思,勉强的张着眼睛又看了一眼。
夏艳立了功,理直气壮地说,韩根生,我想吃大肉馅饺子。夏艳妈说,刚生完孩子,不能吃难消化的食物,要喝小米稀饭呢,等着,我给你熬去。说着就去厨房了。
夏艳不依,非要吃饺子,根生好脾气地说,忍几天,出了月子,别说大肉馅饺子,就是山珍海味,都会让你吃个饱。夏艳撅着嘴,朝根生撒娇,不嘛,我就要现在吃大肉馅饺子,我肚子都饿扁了。
根生跑到厨房,跟丈母娘商量,夏艳想吃大肉馅饺子就给她包,又不是吃不起。丈母娘心想,大肉多贵呀,你以为用嘴说说就有肉了。因而对根生没客气,骂他狗屁不通,就会瞎嚷嚷。根生碰了一鼻子灰,竟然没生气,从兜里掏出一沓子钱,放在锅台上,说,夏艳和孩子在家免不了花钱,这点钱你拿着。根生很少称呼丈人和丈母娘为爸妈,他不是嘴甜的女婿,叫不出口。再说了,他们的感情还没到那个地步。夏艳妈一直对根生这种白搭话很有微词,今天根生大方,她没计较根生没有叫她妈,要搁以往,早就黑脸了。
夏艳妈坐在灶下,没起身,而是伸长胳膊收了钱,凭手感,有大几百块,她不由得眉开眼笑。把钱揣在怀里,让根生帮他烧火,她站起来收拾另外一口锅,添水,加火,水滚后,卧了九颗荷包蛋,一只碗盛六颗,一只碗盛三颗,交代根生吃三颗那只碗,把六颗那只碗给夏艳端过去。根生扭捏着说,我又不是月婆子,吃哪门子荷包蛋,都给夏艳吃吧。夏艳妈说,男人家咋那么啰嗦,让你吃你就吃,你赶紧在灶房吃了,小心春艳看见说我偏心眼。根生刚给了丈母娘钱,觉得也不是白吃,就端起碗,三下两口把三颗荷包蛋吞了。
夏艳和根生第一胎就生了个大胖小子,可让夏艳父母扬眉吐气了,夏艳父母高兴,孩子满月大宴宾客,场面不亚于婚礼。
开宴前,夏艳爸站起来讲了几句话,无非是感谢父老乡亲,亲戚朋友捧场,让大家吃好喝好之类的客套话。忽然,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红纸,展开来,上面用毛笔写着李涵两个字。夏艳爸清了清嗓子,声音朗朗地说,我宣布,我孙子的大名叫李涵,这个涵是姓韩的韩字的谐音,李韩本来就是一家嘛。
作者:鬼丫头 刊登于《少年文艺》06年1月号
二月十四日情人节一过,小店里的生意马上就清淡了下来。这之前的圣诞节、元旦、春节人们纷纷为家人和朋友购买礼物,这条小礼品街上,依依的生意最好。
这是因为依依有一双灵巧的手。她能为顾客选购的礼品做最精美的包装。依依的小店里有各式各样的漂亮的包装纸,有五颜六色的彩带,这些东西一经依依的巧手,便能成为夺目的艺术品一般,令很多人仅仅为了得到这样的包装而专门来依依的小店买礼物。
面对这样的顾客,依依通常会先问一声客人需要哪种包装,因为简单的包装是免费的,可供选择的包装纸只有五六种。而精包装是需要付费的,因为那些独特的包装纸是依依托在国外的姐姐特意代买的,在别的地方可是买不到的哦。但是无论挑选哪种包装,依依都会非常用心,她会客气地询问,这礼物是送给什么人的,人家有什么特别的喜好,比如喜欢什么颜色什么气味什么样的花。然后依依会依据客人的提示,精心挑选合适的材料,把礼物包得漂漂亮亮的,在装饰花上,还会依据客人的喜好,点上一滴香水,让礼物有了那么一点与众不同的灵气。
在这个令人感到慵懒的下午,依依看着冷清的店面,有些无聊地随手拽过一张淡蓝色的包装纸,用银色的裁纸刀剪裁了几下,然后慢条斯理地折叠着,不一会就折出了几朵勿忘我小纸花。
正玩得起劲,有了点好心情,小店的门忽然被推开了,门楣上的风铃甩出一阵清脆的歌声。依依抬起头,一个学生模样的大男孩站在面前,正腼腆地望着她。
“你好,请问你需要点什么?”依依停下手,微笑着问道。
“我我有样礼物想麻烦你给包一下可以吗?”男孩紧紧地捂着斜挎着的书包。
依依笑了,那礼物想必就在书包里了,瞧他那宝贝样,真像个可爱的孩子!
“好啊,没有问题的,请问你需要哪种包装呢?简单的包装是免费的,精包装是要付五元钱的。”依依猜想,他一定会要精包装的,这么宝贝的礼物,估计是送给女朋友的呢!
男孩低下头,居然认真地思索起来。再抬起头来,他的脸红扑扑的。
“我想,就免费的那种吧,但是拜托你用点心,包得好看一点成吗?”男孩小声地回答。
“哦,那好吧。”依依耸耸肩膀,从柜台里拿出几张包装纸,“你愿意自己挑一张吗?”
“嗯。”男孩答应着,走上前来。他仔细地看着眼前的几张纸,花花绿绿的,实在不如精包装的纸张雅气和隽永。等了半天,他终于决定选用那张天蓝色的碎花纸。
“好的。那请你把礼物拿出来吧。”依依把别的纸张放回柜台。
男孩慢悠悠地从书包里掏出礼物,一个装着两枚发卡的塑料袋。依依不由得心里一沉,这东西一看就是街边小摊上的货色,在这个大城市里,还有哪个女孩会喜欢这样的礼物呢?再打量眼前的男孩子,清秀得略显单薄的身子,穿着一件早已经过时的咖啡色羽绒服,白净的面庞上,两只眼睛充满了疑惑,他总喜欢看自己的脚,不敢抬头看人。
依依轻轻地在心里叹了口气,看起来这孩子家境不是太富裕。存了这一丝同情,依依便有心想帮他一下。
她从柜台里拿出一个原本装胸针的有机玻璃盒,盒子抛光很好,咋一看上去,有些水果盒的味道。然后依依把刚刚叠好的两朵蓝色勿忘我小纸花放进去,再把两枚发卡夹在上面
“你看这样好吗?不然用塑料带很难包装的,连我这样的包装高手也很为难呢!”依依笑着说。
男孩已经看呆了,这样一来,两枚发卡简直就成了珠宝一般了,那上面廉价的玻璃珠仿佛一下子变成了炫目的钻石。
“这这这是要加钱的吧?”男孩额头上渗出微微的汗珠。
果不其然啊,依依心里说,嘴上却是满不在乎的口气:“哪里,都说好了是免费的嘛,这个盒子反正已经空了没什么用的,算是我奉送的!”
男孩显然松了一口气:“谢谢,谢谢!”
接下去,依依精心地把这件小小的礼物包装好,还在外面系了丝带——这原本也只是精包装才有的待遇。
“忘了问你了,这礼物你要送给谁?女朋友吗?”
男孩一下子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呵呵,我只是想知道,在这包装上再放上一朵勿忘我小花是不是合适而已。”依依笑眯眯地望着眼前的男孩,这年头还有这么单纯可爱的男生,真是不容易啊。
男孩只是使劲地点头。
于是,依依又在包装外面粘上一朵小花——她没有告诉他,这也是奉送的。
两个星期过得很快,当男孩再一次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依依一下子就认出了他。
“怎么样,上回的礼物,你的女朋友还满意吗?”依依问。
男孩点点头,又摇摇头。
“跟我说说吧,当我是朋友。”依依走出柜台,牵着他的手坐到窗前的藤椅上,他害羞地把手抽了回来。
依依假装没在意。
似乎是鼓足了勇气,男孩终于开口了:“她、她见了那礼物,好像特别兴奋,还把那朵小花摘下来,闻了又闻,别在胸前”
依依得意地跷起二郎腿,那当然,我包装的礼物总能给人留下最深刻的第一印象。
“看到她把包装纸撕开,我都有点心疼呢,姐姐包得那么好看”
“这你就不知道了,按照国际惯例,接到礼物,就是应该当着送礼物的人的面当场拆开包装的,然后高兴地告诉人家,很喜欢这礼物”
男孩底下了头:“她是当场撕开了包装,可是,她并没有告诉我她喜欢那礼物”
“哦”依依叹了口气,看来那女孩子还是蛮识货的。
“所以我想,再送他一件礼物还麻烦姐姐给包装一下,成吗?”
“没问题!”依依站起身,决定要显一显身手。
“嗯还是免费的那种包装吧成吗?刚开学,买了很多书,我的钱不怎么够”
依依像个真正的姐姐那样拍了拍男孩的脑袋:“小家伙,交朋友重要,学业也很重要哦,不要贪玩啦!”
“我不会的。”男孩亮起清澈的眼睛,“她还没有答应做我的女朋友呢!”
这回的礼物比上次的强了点,是一条坠满了珠子的手机链,五光十色的,看上去倒是蛮惹眼的。
“你女朋友的手机是什么牌子的?”依依随口问。
“我我不知道我不懂”
懂了,依依想,这孩子估计还没摸过手机呢。这回,依依从精包装的纸张里,挑了一张她认为很华丽的,折叠成一个心型,把手机链藏在中间,十分别致。
“给,我担保这回那女孩子一定喜欢,肯定答应做你的女朋友!”
男孩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谢谢姐姐!下回我带她来你这里!”
挥挥手,送走了他,依依在心里说,祝你好运,小家伙!
隔了仅仅两天,一个阴郁的黄昏,那男孩居然又来了。
“怎么了?”看着他没精打采的样子,依依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男孩垂头丧气地站在柜台前,像是犯了错误的小学生:“姐姐,她,没有接受我的礼物”
“为什么?”依依差点脱口而出,我可是为你的礼物做了精包装呢!
“因为,因为,那天,是她的生日,另一个男生,送了她一个新的手机她说,我的手机链,和那个新的手机不配”男孩的眼睛里闪烁着泪花。
“哼,一个手机有什么了不起的,现在手机也不值几个钱的!”依依打抱不平地叫着。
“可是我连一个最便宜的手机也送不起啊”男孩的眼泪终于憋不住流了下来。
依依为自己的失言暗暗自责:“这样好了,我这个小店里的礼物,你随便挑一样去送给她好了!我这里有很多是进口的小礼品,我保证她从没有见过的!你拿去,叫她开开眼!哼!”
男孩摇摇头:“谢谢你,可是,我不能白要你的东西,我只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我一定帮你!”
“请你告诉我,现在的女孩子,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礼物呢?”
“这个”依依为难了,“不同女孩子,喜欢不同的东西啊其实最主要的,不在于礼物是什么,是送礼物的人啦,嗯,只要她喜欢你,你送什么她都会高兴的!”
“那她是不是根本不喜欢我呢?”男孩一脸的失望。
“嗯,也不一定啦,你们刚刚交往,她还不是很了解你而已。我想,你要是能送一样她想要的礼物,让她觉得你能明白她的心意,或者觉得,与你很知心,就能成功啦!”
“很知心”男孩喃喃道。
“对,旁敲侧击地问一下,她喜欢什么?然后来我这里拿好了,我全力帮你!”依依忽然特别想帮助他。
这一回,男孩离去的背影显得有些惆怅。
两个月过去了,空气中有了初夏的味道,就在依依于忙碌中快要淡忘了他的时候,男孩再一次出现了。
这么暖和的天气,他竟然还穿着第一次来的时候穿的那件咖啡色的羽绒服。
“天啊,是你!”依依高兴地叫着,“这么热,你怎么还穿着棉袄啊?病了吗?”
男孩点点头:“嗯,我感冒了,有点发烧,怕冷。”
“是啊”依依仔细地端详着他,“你的脸色很不好看,很苍白!一定是缺少营养了!不会是偷偷攒钱不好好吃饭吧?”依依注意到他端着一个不小的纸盒子,难道是今天要包装的礼物吗?
“没有啦。”男孩勉强笑着,“又来麻烦姐姐了。”
“哦,又要送礼物给那女孩子啦?天啊,她可真是太幸福啦,有这么执著的男生送礼物给她,我都要嫉妒了!要是我,一定挑你做男朋友了!”依依淘气地眨眨眼睛。
男孩的目光却暗淡了下来:“她还没有挑我做她的男朋友呢,如果这件礼物还不能打动她我就彻底完了”
“快别这么说,这是什么礼物啊?”依依问。
“是她想要的”男孩说,“姐姐,这一回,我要精包装!”
面对他掏出的皱巴巴的五元钱,依依摇摇头:“姐姐不要你的钱,姐姐免费为你包装”
“不!不要免费的!一定要精包装!”男孩固执地说,把钱重重地拍在柜台上,“要最最精美的包装!”
依依只好把钱收下:“你放心吧,我给你做最最精美的包装!”
男孩放心地吐出口气:“不过我还有个要求,这个礼物姐姐一定不要看,直接包装好,请帮我按照盒子上面这个地址寄给她。”
“不亲手送给她吗?”依依问。
男孩摇摇头:“不用了,我害怕再被当面拒绝。”
“好的,我帮你寄。”
“姐姐请抓紧时间,早点寄出去”男孩忽然皱起眉头,脸色越发苍白了,“我不舒服,我要先走了”
“不要紧吗?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依依心里沉甸甸的,很不好的感觉。
“不用。”男孩用手捂住胸口,“记住,不要打开看”
这一回,他走得很快,门关上的时候,风铃声阵阵。
依依望着眼前这个简陋的纸盒子,脏兮兮的,实在不太体面,哪个女孩子会喜欢呢?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为他换一个崭新的包装盒。
打开纸盒子,里面竟是一个保温饭盒——依依笑了,这傻小子难道是做了什么女孩子爱吃的东西不成?难怪要抓紧包装抓紧寄呢!
饭盒上,还有一张小小的卡片。
依依好奇地拿起卡片,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几行字:
你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生,所以我喜欢你,从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开始。我不知道该怎样追求你,我送给你的礼物,你都不喜欢,我很伤心。你说,廉价的礼物代表不真诚的心,可是我真的没有钱买贵重的礼物给你,既然这样,我就把我的心送给你吧,这是我最真诚也是最后的礼物
依依的心怦怦乱跳,眼前晃动着男孩子苍白的脸,耳边想响起他无力的话语:“不要打开我的礼物”
鬼使神差地,依依还是把双手伸了过去,慢慢地,慢慢地,揭开保温饭盒的盖子——
里面,是一颗鲜红的,还在跳动着的,心。
(完)
(1)说明少年的家境并不是很好,到少年的成绩却很优异,反衬出少年既懂事有有抱负(2)与前文“我”和“儿子”对话形成对比,体现了少年的懂事于谦逊。
希望能够采纳。。我们老师说过了
女主好像最开始在游戏里被困在新手村(好像叫桃花村),npc喜欢她用桃花酿的酒,出了新手村后面开了一家店叫“犄角旮旯”。现实中女主因为住的房子出了什么问题,陌生的情况下和男主住到了一栋房子里。男主闻人厨艺很好,但是他们家族的爱情,都是因为一个菜爱上一个人的,好像是女主煮了一个粥还是什么的,男主吃了就爱上了,后面好像还拯救世界了。你找到这本小说了吗?我也在找,不记得小说名字了
是《猴爪》吧!
猴爪
[英国]雅各布斯
外面,夜晚寒冷而潮湿,但在雷克斯纳姆别墅的小客厅里,窗帘下垂,炉火熊熊。父子俩在下棋,父亲以为棋局将发生根本的变化,把他这一方的国王推入危急而不必要的险境,这甚至引起了那位白发老太太的评论,她正在炉火边安静地编织毛活。
“听那风声。”怀特先生说,他看出自己下错了一着影响全局的棋,可为时已晚,他态度和蔼地想不让儿子发现这个错误。
“我正听着呢,”儿子说,他冷酷地审视着棋盘,一面伸出手来,“将军。”
“我简直不相信他今晚会来。”父亲说,他的手在棋盘上踌躇不决。
“将死了。”儿子回答。
“住得这么偏远真糟透了,”怀特先生突然出人意外地发起脾气来,大声叫喊,“所有那些糟糕透顶、泥泞又偏僻的住处里,就数这儿最坏。小路上是沼泽,大路上是急流,我真不知道人们在想些什么。我猜想因为大路上只有两所房子出租,他们就认为这没关系。”
“别介意,亲爱的,”他的妻子安慰他说,“也许下一盘你会赢的。”
怀特先生敏锐地抬眼一看,恰好瞅见母子俩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色,到了嘴边的话消失了,他用稀疏的灰白胡子遮掩起负疚的笑容。
“他来了。”当大门砰地一响,沉重的脚步向房门迈来时,赫勃特•怀特说。
老头儿连忙殷勤地站起来,打开房门,只听得他向新来的人道辛苦,新来的人也向他道辛苦,惹得怀特太太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当一个又高又壮、面色红润、眼睛小而亮的男人跟在她丈夫身后走进房门时,她轻轻地咳嗽。
“莫里斯军士长。”怀特先生介绍说。
军士长和他们握了手,坐在炉边留给他的座位上。他的主人拿出威士忌和平底酒杯,在炉火上搁了一把小铜壶,他满意地瞧着。
喝到第三杯,眼睛放出光彩,他开始谈话了。当他在椅子里耸耸宽阔的肩膀,谈起奇异的景色、英勇的业绩、战争、瘟疫和陌生的民族,这小小的一家人怀着热切的兴趣注视着这位远方来的客人。
“21年了,”怀特先生朝他的妻、儿点着头说,“他走的时候是库房里一个瘦长的小伙子。可现在看看他吧。”
“他看上去并没有受多大创伤。”怀特太太有礼貌地说。
“我倒想亲自上印度去,”老头儿说,“只是到处瞧瞧,你们懂吧。”
“你还是待在原地好。”军士长摇摇头说。他放下空杯子,轻轻地叹了口气,又摇摇头。
“我想瞧瞧那些古庙、托钵僧和玩杂耍的人,”老头儿说。“不久前有一天你谈起什么猴爪,那是怎么回事,莫里斯?”
“没有什么,”这位当兵的赶忙说,“至少,没什么值得听的。”
“猴爪?”怀特太太好奇地说。
“唔,也许,它有点像你们会称做魔术的那种玩意,”军士长不假思索地说。
他的三位听众急切地朝前靠拢。客人心不在焉地把空杯子凑到唇边,又把它放下。
他的主人给他倒满了酒。
“看上去,”军士长说,他用手在衣袋里摸索着,“这只是一个平常的小爪子,已经干瘪成木乃伊了。”
他从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给他们,怀特太太的脸厌恶地扭曲了一下,退了回来,可她儿子接过它,好奇地察看着。"”“这有什么特别的?”怀特先生问,从儿子手中拿过那东西,仔细看了一会儿,又把它放在桌上。
“一位老托钵僧用符咒镇住了它,”军土长说,“他是个非常神圣的人。他要显示,是命运支配人们的生命,而那些干预命运的人会使他们自己遭受不幸。他用符咒镇住了它,让三个人,每个人都能通过它实现自己的三个愿望。”
他的神态是那么触动人,使他的听众意识到他们轻轻的笑声有点不协调。
“唔,那你为什么不提出三个愿望呢,先生?”赫勃特•怀特机灵地问。”“军士长以中年人惯于看待冒昧的年轻人的目光注视着他。“我提出了。”他平静地说,他那布满斑点的脸孔发白了。
“你那三个愿望真的实现了吗?”怀特太太问。
“实现了。”军士长说,他的杯子轻轻地敲击着他那坚实的牙齿。
“还有别的人祝愿了吗?”老太太问。
“有,第一个人实现了他的三个愿望,”他回答。“我不知道头两个愿望是什么,但第三个是祈求死亡。那样我就得到了这猴爪。”
他的语调极其沉重,这一伙人都默不作声了。
“要是你已经实现了三个愿望,那么,眼下它对你没有好处了,莫里斯,”老头儿终于说话了,“那你留着它为了什么呢?”
当兵的摇摇头。“为了幻想,我猜,”他慢腾腾地说,“我的确想过要卖掉它,可眼下我不想卖了。它造成的危害已经够大了。再说,人们不会买它。他们认为这是个神话,其中有些人,还有那些真的有些相信它的人要先试试,然后再付给我钱。”
“要是你能提出另外三个愿望,”老头儿以锐利的目光瞧着他说,“那你会提吗?”
“我不知道,”另一方说,“我不知道。”
他拿起猴爪,夹在食指和大拇指中间摇晃着,突然把它扔到火上。怀特轻轻地喊了一声,弯下身子赶紧把它拿开。
“最好让它烧掉。”当兵的严肃地说。
“如果你不要它,莫里斯,”老头儿说,“把它给我吧。”
“我不给,”他的朋友固执地说,“我把它扔到火里。要是你留着它,出了什么事儿可别责怪我。像个明智的人那样,再把它扔进火里吧。”
另一方摇摇头,仔细察看他的新东西,“你怎样祝愿?”他问。
“你右手拿起猴爪,大声祝愿,”军士长说,“可我警告你后果严重。”
“听上去像《天方夜谭》似的,”怀特太太说,一面站起来开始摆饭餐,“你想你也许可以祝愿我长四双手吗?”
她丈夫从口袋里拿出那个护符,军士长脸上带着一种警告的神色,抓住怀特先生的胳膊,全家三人不禁放声大笑。
“如果你一定要祝愿,”他粗暴地说,“提出些合理的愿望吧。”
怀特先生把猴爪放回口袋,摆好椅子,示意他的朋友入席。吃晚饭的时候那护符有点儿被遗忘了,饭后三个人坐在那儿着了迷似地听军士长谈他在印度的第二部分冒险经历。
“要是关于猴爪的故事不比他刚才告诉我们的事儿更真实,”当房门在客人身后关上,让他恰好能赶上末班火车的时候,赫勃特说,“那咱们从它那儿搞不出多少名堂。”
“你得了这东西给了他点什么,爹爹?”怀特太太仔细察看着丈夫问道。
“小意思,”他说,脸上微微发红,“他不要,可我让他拿着。他又逼我扔掉它。”
“很可能,”赫勃特装出害怕的样子说。“嘿,咱们就要发财了,要出名,要幸福了。爹,先从祝愿你当个皇帝开始吧,那你就不会再受老婆的气了。”
他猛地绕着桌子跑了起来,受到中伤的怀特太太拿着沙发背套在后面追赶他。
怀特先生从口袋里拿出猴爪半信半疑地看着它。“我不知道该祝愿些什么,真的,”他慢腾腾地说,“依我看,我想要的一切都已经有了。”
“要是你把这所房子的欠款付清了,你就很高兴了,对吗?”赫勃特把手放在肩上说,“好啦,那么祈求200英镑吧,正好付这笔帐。””“父亲因为自己的轻信,羞愧地微笑着,拿起了那个护符,这时他的儿子,带着一种若不是因为朝他母亲挤了下眼睛,本会更庄严的神色,在钢琴旁坐下,弹了几个感人的和弦。
“我愿得到200英镑。”老头儿清晰地说。
钢琴奏出的一阵猛烈的音响迎候了这句话,可是被老头儿战栗的叫喊声打断了。他的妻、儿向他奔去。
“它动了,”他喊道,对躺在地上的那东西厌恶地瞥了一眼,“我祝愿的时候它就像条蛇一样在我手里扭动了。”
“唉,我没有看到钱,”他儿子把它捡起来放在桌上说,“我打赌我永远见不到这笔钱了。”
“这准是你的幻觉,爹爹。”他妻子焦急地瞧着他说。
他摇摇头:“不过,没有关系,没受伤,可它还是让我受了惊吓。”
他们又在炉边坐下,两个男人抽完了烟斗。外面,风势转猛,楼上的门砰地一响,老头儿紧张地动了一下。一种异常的、沉闷的寂静笼罩着全家三口人,直到老两口起来去就寝。
“我希望你们会在床中间发现那笔款子捆在一个大包里,”赫勃特向他们道晚安时说,“而且在你们把那不义之财装进口袋里的时候,会有个可怕的东西蹲在衣柜顶上瞅着你们。”
第二天早晨当冬日的阳光洒在早餐桌上时,赫勃特在明亮的阳光中嘲笑他的恐惧。屋子里有一种前一天晚上缺少的乏味的安全感,那个污秽而皱缩的小猴爪已被随意地放在餐具柜上,表示人们不那么相信它的效力。
“我想所有的老兵全都一样,”怀特太太说,“咱们竟会听信这样的胡说八道!现在怎么还会有实现祝愿的事儿?就是能实现,二百英镑又怎么能伤着你呢,爹爹?”
“也许会从天上掉到他脑袋上”轻浮的赫勃特说。
“莫里斯说,事情发生得那么自然,”他父亲说。“虽然你是那样祝愿的,你也许还会认为那不过是巧合。”
“好啦,我回来以前别动那笔钱,”赫勃特说,从桌旁站了起来。“我怕那会让你变成一个自私、贪婪的人,那我们就只好不承认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妈妈笑了,跟着他走到门口,目送他上了路,又回到早餐桌旁,以她丈夫的轻信取乐。可这些并没有妨碍她一听到邮差敲门就匆匆跑向门口,当她发现邮差带来的是裁缝的帐单时,也没有妨碍她有点苛刻地提到退休的军士长爱喝酒的习惯。
他们坐下来吃晚饭的时候,她说:“我想,赫勃特回家来,会有更多有趣的议论。”
“尽管这样,”怀特先生说,给自己倒了一点啤酒,“我敢说,那个东面在我手里动了,我敢发誓。”
“你认为它动了。”老太太安慰他说。
“我说它动了,”另一个回答,“我当时并没有想到它;我刚——什么事儿?”他妻子没有回答。她在观察外面一个男人的神秘动作:他犹豫不决地向房里窥探,看来好像要下决心进屋。她心里联想起那200英镑,注意到陌生人衣着讲究,头戴一顶光亮崭新的绸帽。有三次他在门口停下来,然后又向前走开了。第四次他手把着门站在那儿,接着突然下决心打开大门走上了小径。就在同时怀特太太把双手放在身后,急忙解开围裙带子,把这件有用的服饰塞在椅垫底下。
她把陌生人带进屋里,他似乎很不安。他偷偷地凝视怀特太太,当老太太对屋里那样儿和她丈夫身上那件通常在花园里穿的上衣表示道歉时,他全神贯注地倾听着。接着她以女性所能容许的耐心等待他宣布来意,可他最初却奇怪地沉默不语。
“我——受命前来拜访,”他终于说,又俯身从裤子上摘下一段棉线,“我从毛-麦金斯公司来。”
老太太吃了一惊。“出了什么事吗?”她屏住气问。
“赫勃特出了什么事吗?什么事儿?什么事儿?”
她丈夫插嘴了。“哎,哎,妈妈,”他急忙说,“坐下,别忙着下结论。我相信,你没有带来坏消息,先生。”他急切地瞅着另一个人。
“我很抱歉——”客人开始说。
“他受伤了吗?”母亲问。
客人点点头。“伤得很厉害,”他平静地说,“可他一点儿也不痛苦。”
“啊,感谢上帝!”老妇人紧握着双手说,“为了这感谢上帝!感谢──”她突然停住了,她开始明白了这项保证的不祥意义。而且从另一个人躲闪的神色中看出她的恐惧得到了可怕的证实。她屏住气息,转向智力比较迟钝的丈夫,把她颤抖的衰老的手放在他的手上。屋里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他被机器卷住了。”客人最后低声说。
“被机器卷住了,”怀特先生迷惑地重复道,“是的。”
他坐在那儿茫然若失地凝视着窗外,把他妻子的手握在他自己的手里,紧紧地捏着,就像将近40年以前他互相求爱时他惯于做的那样。
“他是留给我们的唯一的孩子,”他轻轻地转身对客人说。“这太残酷了。”
另一个人咳嗽了几声站起来,慢慢走向窗口。“公司希望我向你们转达,对你们的巨大损失他们表示真挚的同情,”他说道,也不看他的周围,“我请求你们谅解,我仅仅是他们的仆人,只是服从他们的命令。”
没有回答;老妇人脸色苍白,她两眼直视,听不见她的呼吸声,她丈夫脸上的神色就像他的朋友军士长初次投入战斗时的样子。
“我要说明毛-麦金斯公司否认负有任何责任,”另一方继续说,“他们不承担任何义务,但是考虑到你们的儿子为公司效劳,他们愿意赠送你们一笔款子作为补偿。”
怀特先生放下妻子的手,站了起来,恐惧地注视他的客人。他那干枯的嘴唇动了动,形成了两个字:“多少?”
回答是:“200英镑。”
老头儿没有感觉到妻子的尖叫,衰弱地微笑了,仿佛双目失明的人那样伸出了双手,接着像一堆毫无知觉的东西那样倒在地上。
在离家大约两英里的巨大的新坟地上,老两口埋葬了他们死去的儿子,回到了沉浸在阴影和寂静中的房子里。这一切那么快就过去了,最初他们简直没有意识到,停留在一种期待状态,仿佛还有别的什么事儿会发生——别的能减轻这个负担的事儿,这个负担对于年老的心是太沉重了。
可是日子过去了,期待让位于顺从——对过去的一切的无望的顺从,有时被误称为冷漠。有时候他们俩几乎一句话也不交谈,因为现在他们没有什么可谈的了,他们的日子漫长无聊,令人厌倦。
在那以后大约一星期的一个夜晚,老头儿突然惊醒,伸出手来一摸,发现只有他一个人。屋里一片漆黑,从窗口传来轻轻的哭泣声。他在床上抬起身来倾听。
“回来,”他温柔地说,“你会冷的。”
“对我儿子来说天气更冷。”老妇人说着,又哭了起来。
她的啜泣声渐渐从他耳边消失了。床上很暖和,睡意使他眼皮沉重。他一阵一阵地打盹,然后睡着了,直到他妻子的一阵突然的狂暴喊声把他惊醒。
“猴爪!”她狂暴地叫嚷,“猴爪!”
他惊恐地跳了起来:“哪儿?它在哪儿?出了什么事儿?”
她跌跌撞撞地从屋子的另一边向他走来。“我要它,”她平静地说,“你没有把它毁掉吧?”
“在客厅里,托架上面,”他回答,感到很惊奇。“为什么?”
她又哭又笑,弯下身来吻他的面颊。
“我才想到它,”她歇斯底里地说,“为什么以前我没有想到它?为什么你没有想到它?”
“想到什么?”他问道。
“另外两个愿望,”她很快地回答,“咱们只祝愿了一次。”
“那一次还不够吗?”他凶狠狠地问。
“不,”她得意地叫喊,“咱们还要祝愿一次。快下去把它拿来,祝愿咱们的孩子复活。”
老头儿在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露出他那颤抖的下肢。“天啊,你疯了!”
他喊着说,吓呆了。
“去把它拿来,”她气喘吁吁地说,“快把它拿来,祝愿——呵,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她丈夫划了一根火柴,点上蜡烛。“回到床上来吧,”他不太坚决地说,“你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咱们第一个愿望实现了。”老妇人狂热地说;“为什么第二次不会实现呢?”“一次巧合。”老头儿结结巴巴地说。
“去把它拿来祝愿。”老妇人叫嚷,把他拖向门边。
他在一片黑暗中走下楼,摸索到客厅里,然后又摸索到壁炉台。那个护符就在老地方,他感到非常恐惧,生怕那个没有说出来的愿望,也许会让他肢体残缺的儿子在他逃出屋子以前出现在他面前,他发现自己找不到门的方向时,气都喘不上来了。他眉毛上出了冷汗,他绕着桌子摸索,沿着墙壁摸索,直到发现自己到了小过道上,手里拿着那讨厌的东西。
他进屋的时候连他妻子的脸好像也变了。那张脸颜色苍白、带着期待的神色,使他害怕的是那脸上好像有种不自然的表情。他感到害怕她。
“祝愿!”她叫喊,声音强硬。
“这是愚蠢邪恶的。”他带着发颤的嗓音说。
“祝愿!”他妻子又说。
他举起手来:“我祝愿我的儿子复活。”
那护符掉在地板上,他战战兢兢地瞅着它。当老妇人带着炽烈热切的眼神,走向窗口掀起帘子的时候,他哆哆嗦嗦地倒在椅子上。
他坐着,偶尔瞧瞧在窗口向外窥视的老妇人的身影,直到他冻得发冷。在陶瓷烛台的边缘下燃烧的蜡烛头,不断地向天花板和墙上投下跳动的影子,直到烛火猛烈地摇曳了一下熄灭为止。老头儿由于护符的失灵,感到说不出的宽慰,爬向床上,一两分钟以后老妇人悄悄地上了床,冷漠地躺在他身边。
谁都没有说话,两口子都静静地倾听着钟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一级楼梯嘎吱嘎吱地响,一只吱吱作响的耗子吵闹着急匆匆地窜过墙壁。黑暗使人感到压抑,躺了一会儿之后,丈夫鼓起勇气,拿起火柴盒点燃一根火柴,下楼去拿蜡烛。
在楼梯脚下火柴熄灭了,他停下来再划另一根火柴。就在这同一时刻,前门上发出了一下敲击声,这声音是那么轻悄,几乎听不见。
火柴从他手上掉了。他一动不动地站着,呼吸也停住了,直到又听见敲门声。
于是他转身飞快地跑回房间,关上身后的门。第三下敲门声响彻了整所房子。
“那是什么?”老妇人喊道,猛地抬起身来。
“一只耗子,”老头儿说,声音发颤——“一只耗子。它在楼梯上从我身边跑过。”
他妻子在床上坐起来倾听。一阵响亮的敲门声在整所房子里回荡。
“是赫勃特!”她尖声叫喊,“是赫勃特!”
她朝门口跑去,可她丈夫在她前面,他抓住她的胳膊,紧紧地抱住她。“你要干什么?”他嘶哑地低语。
“这是我的孩子,是赫勃特!”她哭喊着说,一边机械地挣扎着,“我刚才忘了坟地在两英里以外。你抱住我干什么?让我去,我得开门。”
“看在上帝面上别让他进来。”老头儿哆嗦着喊道。
“你害怕你自己的儿子,”她挣扎着叫嚷。“让我去。我来了,赫勃特;我来了。”
又是一下敲门声,跟着又一下。老妇人突然一扭,脱开身,从屋子里跑出来。
她急急忙忙下楼的时候,她丈夫跑到楼梯平台上哀求着喊她。他听见门链格格地响,底下的插销被慢慢地费劲地从插孔里拔出来。接着是老妇人用力的、气喘吁吁的声音。
“插销,”她大声叫喊,“下来,我够不着。”“可她丈夫四肢趴在地上,疯狂地摸来摸去,寻找那个猴爪。要是他能在外面那个东西进来以前找到它就好了。一连串猛烈的敲门声在房子里回荡,当他妻子在过道里把椅子靠门放下时,他听见椅子发出的摩擦声。他听见插销慢慢出来时吱吱嘎嘎的响声,就在同时他找到了猴爪,疯狂地低声说出了他的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愿望。
敲门声突然消失了,虽然它的回音仍在房子里荡漾。他听见椅子被拉回来,房门打开了。一阵冷风冲上楼梯。他妻子发出一声长长的、高声的、失望而痛苦的哀号,这使他鼓起勇气跑下去赶到她身旁,接着跑到门外。对面闪烁不定的街灯照射着寂静荒凉的大路。
施竹筠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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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猫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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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逆归途
作者: 码员
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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