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伍那天早上，破天荒的在起床哨响前早早的醒了，早上吃了饺子和面条，想起了入伍第一天也吃得是面条。大家互相调侃着早上的卸衔仪式上会不会哭。仪式很简短，奏完国歌队长宣布卸衔，我在第一排是队长和一些老班长们亲自卸衔，当听到卸衔那几个字的时候眼泪其实已经开始在打转，我努力的去克制不让它流出来，队长来到我面前我们互敬军礼，队长一边笑着说回到地方好好干一边帮我卸肩章，那个瞬间眼泪再也止不住了，纵使文书的相机在不断地抓拍，却依然控制不住肆意流淌眼泪，看着卸下的军衔领花，真真切切的知道了从这一刻起自己不在是一个兵了，也不在属于这片营区，心里涌满了自己不再是军人的悲怆失落和无限的不舍。三个月的新兵生活过得紧张而充实，下连队的时候，新兵连组织了欢送会，每个人都泪湿眼眶，互相留言，共勉未来，我第一次体会到战友情的真挚和纯朴。 我分到了守备X连，全连分布在五个点上，连部位于大嶝岛的制高点。站在高地上，面向大金门，四个哨所从西至东依次排开，把守着不到二千米的海域。东西两侧还有两个民兵哨所，其中西侧的是女民兵哨所，曾荣获很多荣誉，是当年全国女民兵的旗帜。 到了连部后，一个身高180公分，身材硬朗的老兵从我手中接过背包。当时没有军衔，不知道他当了多少年兵。 “我是指挥班的班长，姓李。” 老兵是班长。 “班长好！”我不禁肃然起敬。 班长带着我往高地方向走，不到一百米，一栋与新兵连相类似的窑洞式房屋出现在我的面前。房屋宽五米，可以放两张上下铺的单人床；长有五十米，都是连部直属人员的宿舍。 指挥班的任务主要是为本连的炮兵分队进行侦察指挥，归连队直接管辖。全班有四个战士，除了我和班长，还有第二年兵的小张和小王。 班长把我的背包拆开，铺在他的上铺，我要自己来。 “你是新战士，还是我来。”班长边说边叠被子，小张和小王也过来帮我整理衣服、洗漱用品。倒把我晾在一边，显得手足无措。 “好了，大家一起过来互相认识一下。”整理完，班长招呼大家坐着小板凳围成一圈。 “我叫李金寿，福建莆田人，72年12入伍。欢迎新战友。”班长先自我介绍。 “我叫张伟国，来自浙江省湖洲市，76年3月入伍。我们是一个班的战友，今后相互学习，相互帮助。”小张接着说。 “我叫王小明，是江西省高安县人，和小张同一年入伍。”小王有点腼腆。 “我叫柯小白，是福建省罗源县人。能分到我们指挥班，我感到很荣幸，也很高兴。”。 “大家都不要客气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我就是你们的大哥，解散。”班长话虽不多，但我心里暖呼呼的。 班长真的像大哥一样关心爱护着我们三个战士，对我好像更多了一份亲近。每次训练结束后，他都把我留下来，和我一起练滚加滚减，或拿出对数表作三角函数训练，直到达到他的标准才停下来。在班长严格训练下，我的成绩很快就超过两位老兵，班长又建议连长送我到守备区炮兵集训队训练。 十月份，通常是部队进入考核比武的时期，连长决定由班长和我代表全连参加全团炮兵指挥比武。 班长把这消息告诉我时，我是又激动又忐忑不安。班长看出我的心思，就安慰我：“你是新战士，拿了好名次，那是冷门，成绩不好，连队也不会责备你。只要你正常发挥，我相信能取得好成绩。” 班长已经是第五年兵了，和他同年入伍的老乡，要么提了干部，要么早已退伍。实际上这次比武对他至关重要，可以说是最后一次机会了，班长身上背负着更大的包袱。 比武在团部大操场举行，各个连队的三十名炮兵指挥专业人员参加了五个项目的考核比武，整整进行了二天。我的身心都达到了极限，一回到连队，连衣服都没脱，就躺在床上睡过去了。 “快起来，快起来。”班长边摇我边兴奋地喊着，他平时说话可都是轻声细语。 我刷地从上铺跳到地上，“班长，什么事。” “你这小子，拿了总分第一和三个单项第一，连队要为你请功呢？” “真的？”我高兴地跳起来。 晚上，班长叫炊事班长专门炒了几盘菜，向副连长要了一斤团部农场酿的米酒，全班为我举行庆功宴。 班长边喝边说：“我高兴呵，虽然我自己没有拿第一，但我班里的战士拿了，比我自己拿还高兴哪。” 我知道，班长为了我能取得好成绩，付出了多少心血和汗水，而他自己却名落孙山。 “班长，我敬你一杯。”我眼含热泪，一饮而尽。 “好，你这杯酒我干了。”班长同样一饮而尽。 年底，班长退伍了，我一直把他送到码头。当登陆艇成了一个黑点时，我在心里默默地祝福我的老班长一路顺风。 转眼到了一九九九年，我调到莆田工作。到任不久，我就通过各种渠道寻找班长，我的良苦用心终于有了结果。 当我走进老班长的家门时，班长楞住了，呆呆地看着我。 “班长，我是柯文斌，我来看你了。”我激动地说。 班长一下子惊醒过来，连忙说：“快坐，快坐。” 交谈中，我才知道，班长退伍后，结婚生子，日子过得挺不容易。 当晚，就在班长家里，我把当年在大嶝岛当过兵的都召集在一起，大家举杯痛饮，回忆起大嶝岛的草草木木。在大伙尽情开怀的时候，我悄悄走进里屋，把两千元钱放在班长的床上，我至今不知道，我的举动有没有亵渎我们之间的战友情谊。 我的老班长，永远祝福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