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散文

老人 0 17

奶奶的散文,第1张

奶奶的散文
导读:  好久好久没见到奶奶了,其实每次我都希望奶奶可以出现在我的梦里,让我可以再次亲近奶奶,重新感受奶奶的爱,体会奶奶的温暖。可奶奶似乎不愿打扰我平静而平淡的生活,依然默默地在天堂看着我们一家子平安快乐生活着。 奶奶是我童年生涯中一起生活时间最

  好久好久没见到奶奶了,其实每次我都希望奶奶可以出现在我的梦里,让我可以再次亲近奶奶,重新感受奶奶的爱,体会奶奶的温暖。可奶奶似乎不愿打扰我平静而平淡的生活,依然默默地在天堂看着我们一家子平安快乐生活着。

 奶奶是我童年生涯中一起生活时间最多的人,打小家里就很拥挤,我只能从出生起就跟着奶奶睡,直到我读完初中,离开家进城读高中,才算真正与奶奶分开睡了。没想到,上天对我有点残忍,没出几年光影就这样与奶奶真的天人相隔了。

 在我的记忆中,奶奶总是那么慈祥,那么乐观,随时都是笑呵呵的,从不显得老态龙钟。家里不管有天大的事,奶奶都能像一个男人一样顶起一片天,却从来不喊苦和累,只是竭尽全力的想要我们全家都过得幸福快乐。

 记得小时候,家里经济条件不是很好,爸爸妈妈不识字,除了养猪喂鸡,每日的工作更多的便是走完这块田再去那块土,几乎都是赶着太阳出来前出去,等太阳落山了才回家。为补贴家用,奶奶在空闲的时候,还帮别人带小孩,记得那时才几十块钱一个月吧,说来也奇怪,奶奶带的每个小孩都长得白白胖胖的,我觉得就是奶奶带的仔细,小孩们才一个个都在我那瓦房屋檐下长得那么乖巧可人,连小孩的爸爸妈妈们都连声赞好。

 就这样,我睡床的这头,奶奶睡床的那头,小孩睡奶奶的身旁,这样的日子过了好多个春夏秋冬。奶奶年纪大点了,带孩子带不动了,然后又开始了卖农药,奶奶卖的农药都是纯天然的,因为那些杀虫的农药都是奶奶自己调制的,左邻右舍的人都争先恐后的想要买奶奶自做的农药,效果好还便宜。在屋子的后洋沟,有奶奶专门制药的一块小空地,每次奶奶拿着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拨弄着,我都会趴在旁边懵懂的看着,只觉得好奇和好玩。

 待奶奶年岁再大点的时候,奶奶还是闲不下来,又开始了编草鞋。退回去几十年,在农村还是比较时兴穿草鞋,因为草鞋穿在脚上不容易打滑,而且还很轻便。为了多编几双草鞋,多挣点家用,奶奶总是熬更守夜的搓麻绳,有了更多的麻绳,才能做好草鞋的几个“耳朵”。每次我放学回家的时候,爸爸妈妈还在山坡上忙碌着,一走到家门口的半坡路上,就看到奶奶坐在草鞋编织机上一根一根的编着。奶奶娴熟的动作,有时还会令人看的入神呢。

 奶奶做的草鞋基本都是用较好的谷草编的,特别是每一季收完谷子的时候,奶奶就会挑选一些成色比较好的谷草翻晒着,等数个太阳后就成了奶奶编草鞋的最佳材料。看着奶奶编着,我也有了编草鞋的冲动,就这样每次做完家庭作业,我都会帮着奶奶搓麻绳,折谷草。草鞋编好了,奶奶就会把草鞋一双双的用绳子串起来,拿到集市上去卖。当然奶奶总是满载而归,每次从集市上回来,奶奶都会跟我和弟弟买一些糖果,或者衣服裤子鞋袜啥的,那时心里甜的比过年还爽。

 奶奶忙碌的日子又过了几多春秋,等到我初中快毕业的时候,弟弟也该读小学了,家里光靠几亩地实在难以应付我们两姐弟的读书费用。爸爸跟爷爷奶奶商量后带上妈妈离开了家,到城里打工多挣点钱,以让我和弟弟能好好上学。从此,我和弟弟就单独跟爷爷奶奶生活了好些日子,爸爸妈妈不在家的时候,奶奶就又当爹又当妈,啥都要管。每天要跟我们两姐弟做饭,洗衣,还要照顾田里地里,割草喂猪养鸡,着实像个陀螺不停地转着。

 每次栽秧打谷,挖红苕,割麦子的时候,才是奶奶更忙的时候。爸爸妈妈在城里打工,难得回家一趟,奶奶就想法设法的把庄稼都种下去,再都悉数收回家,只希望爸爸妈妈能安心的在城里工作,不要惦记家里。看着奶奶瘦小的身影在田坎上晃动着,一会跟田坎上帮忙的亲友送饭送菜,一会又背着粮食往坝上走,心里总想奶奶何时才能真正停下来歇歇,每一季春耕,每一季收割,都是奶奶最繁忙最焦心的时候,可奶奶每一季都咬牙挺过来了。

 爸爸妈妈很想回家,可是为了生活还是没办法,只能逢年过节回来一次。每次回家,奶奶都把家里最好吃的全弄上桌了,说不上满汉全席,九大碗,就好像爸爸妈妈没吃过一样,一次就要让爸爸妈妈吃好喝好,自己做的腊肉香肠就不用说了,那肯定是桌上必须有的菜品,蒸菜、烧菜能做的肯定也要齐上桌。奶奶还会做黄粑,糍粑,米花糖,豆豉,麦酱,豆腐乳啥的,反正每次我都嘴馋的不能放下筷子。

 或许是多年的劳累,外加年岁高了,奶奶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就在我读高二,正面临分科和高考的时候,奶奶病倒了。没想到这一倒下,奶奶变得吃喝都很困难,爸爸妈妈便辞工回家照顾奶奶了。可怕的病魔,折磨得奶奶终日只能更多的以药水和营养液来保着,维持着身体所需的基本能量。听到奶奶一病不起的消息,犹如五雷轰顶,我瞬间就瘫坐在教室里,好半响才缓过神来,那时心里只想着一件事,我要请假马上回家看奶奶,这是我这个做孙女的必须有的孝道。

 几番协调后,终于如愿踏上了回家看望奶奶的'路途,平常一个小时的车程我觉得那天师傅开了很久很久。到家了,踏进奶奶的门房,眼前的奶奶我似乎不大认识了,从前那个精神矍铄,做事麻利,不闲操劳的奶奶不见了。如今只有一个白发苍苍,满脸沧桑,带着憔悴面容的老人蜷缩着坐在木椅上,一动不动,我眼睛里满含着泪水轻声的喊着,奶奶我回来看您了,我是大孙女,您睁眼看看我,跟我说说话。奶奶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抬头看了我一眼,说大孙女回来了呀,来靠近点我看看。就这样,奶奶拉着我的手许久不舍得放下。晚上,我又跟奶奶同床共眠了,好熟悉的感觉。

 匆匆回家一趟,因为学业,我还是满眼泪水的急忙坐上了回校的班车,我很害怕我这一走,再见奶奶就更难了。确实,天不尽如人意,没过几天,爸爸妈妈来电,奶奶再次病重,让我回家见奶奶最后一面。再次回家,我靠在奶奶床前,拉着奶奶的手,跟她说话的时候,她已经被病痛折磨的不认识我了,说话也说得不连贯了,使劲浑身解数才挤出了几个断断续续的字,我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数日后,当我再度跨进家门的时候,奶奶真的走了,连跟奶奶最后说句话道声别的机会都没有了,看到的只有奶奶冰冷的身体躺在黑色棺木里,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因为条件有限,爸爸妈妈竭尽全力办好奶奶的身后事,简单的葬礼却有了80多桌的亲朋好友。其实,当天来的更多的还是奶奶生前结交下的好友,是奶奶心肠好生前布下的太多情,他们不辞大老远的奔波辛苦只为来送别奶奶最后一程。

 转眼,时光太快,奶奶离别我们已经有十多年了,多想奶奶还能生活在我跟前,好好让她享享福,她的这一辈子都太辛苦了。为了这个家,付出还是付出,上天连报答的机会都不给我们,或许这是奶奶的心意吧,她还是不想连累我们。奶奶走了,却永远活在我最美的记忆中,任风吹不跑任浪也打不掉。奶奶还是那个最疼爱我的奶奶,最慈爱的奶奶,最平易近人的奶奶,愿奶奶在天堂过的更好,没有病痛的折磨,没有家庭的牵绊,没有繁忙的劳苦,唯有健康快乐永相伴。

 题记:这是真真实实的,一个乡下老妪后半生的生活故事,是我对于祖母倾诉的情愫。她的祭日就要到了,谨此作文,对祖母以永久的念想。

 一

 那一年,她已经五十三岁。她轻轻地抱起我,贴在胸口。我们就这样开始在一起了。

 她有一张半身的黑白相片镶在玻璃镜框,齐耳的短发,瓜子脸,眼神慈祥。长大后,我常常目不转睛地凝望,四目以对,无言叙诉衷肠。

 也许是前世的造化,也许是上帝的恩赐。我们就这么相遇了,相识了。并且,今生注定要我陪着她的后半生,让我过上拥有她的日子,幸福又有爱抚的日子。年幼的我,在发黄的相片中读到了冥冥之外的情怀,于是与和善,爱怜,心痛站在一起,还有几分刚劲的东西。

 从此,我的蹒跚步履走入了她的生活与情感世界,确切地说,我在不经意之间闯入了她遗留在世的后半生。

 世间的人,就是那么奇妙,两个字,血缘,便把不同年龄、相貌的人归笼到了一个叫做“家”的地方,彼此定下一个称谓相互叫唤着。从此,生生死死都在一起扛,拉拉扯扯分不开。

 二

 母亲说,我出生的那天早晨,初冬的太阳刚刚升起,我以百米冲剌的劲头闹着要出世的。年轻的母亲第一次生产,强忍挤压的疼痛还来不及上医院,就在母亲结婚的,一张红漆锃亮的古朴风雅的大木床檐,一团柔棉般的粉红色肉团,一个比猫咪或比小狗重不了多少的小生命,呱呱坠地了。

 而她呢她惊喜得措手不及,急急忙忙丢下手里的活,在前屋后院直打转儿,叫着嚷着接生姨婆快快快,烧水、煮剪刀……。

 再后来,我认真地想过,当时,一个年过半百的人,亲眼看到她的第三代来到人间,来到面前,那高兴滋味会是什么样儿啊。是感叹生命轮回的精彩吗中国有句成语说:“缘订三世”,表示彼此之间缘份的深远,其实就是一则动人的轮回故事。那么,这样,我与她之间,就是注定缘份已到了吧

 于是,那团粉嫩色的肉饽饽在母亲丰足甘美的奶水中喂养着,却在她母性的庇护下渐渐地泡大了。她的身边总是拖着一条小尾巴,跟屁虫似的,小人儿害怕没有妈妈的日子,更害怕不见了她的影子。她轻盈的步子拉得老长老长,她唤儿的频率不断增量,她也害怕如果不小心把小人弄丢了怎么办。于是,她小心翼翼地如母鸡带小鸡般地“咯咯咯”地呵护着,小鸡终于在她的肩背上吮着小指头长大了,可以下地走路了。

 一个生灵的存活,竟然只要在出生后十个月的光景,俨然蜕变成能说出几个语言单词,能比划手势能蹒跚走路了。我并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和她在一起;我不知道,她与我的关系;也不知道,我与这个家庭每个成员的关系。反正大人们教我,叫她奶奶。

 就这么叫了。奶奶,奶奶。

 于是,我整天就发一个刚学会的单词。喊她,念她,跟她,缠她。白天,嚷着要她抱抱,夜晚,嚷着要和她睡觉。

 她干活,她累了,渴了,她喝水,忘不了喂我几口;她在田间劳作苦了,她嚼着自带的干粮,忘不了往我的嘴里塞上一块。晚上,一盏橘红的灯,罩着屋子一圈光晕,她在悠悠转动的纺车前唱着古老的歌谣。一遍又一遍,唱“十送红军”,唱“妹妹呀,想情郎”。她的脸,在青灯下镀着一层光辉;她的眉,柳条般弯细;她的唇,微微湿润;她轻轻哼哼的歌声呀,吹进了夜深人静的角落,飘入了我的梦乡甜甜……

 三

 就这么着,和她在一起。

 就这么着,小丫头长到了比小台子高一点,在父亲认定,女孩子必须“早读”的愿望中,我要读小学一年级了。终于第一次离开她,离开老家,来到父母工作之地的所在学校。读着残留于世的“万岁,万岁万万岁”的红宝书,我进入了另一个新鲜的世界。她,渐渐地在我的视线里,忽略了,消失了,她的音容笑貌、她的身影在分别后的一个学期,像晨曦前的梦境变得模糊、变得遥远。

 暑期,我被幸运之神举目,送回到了她的身边。我说过,她的后半生注定是我陪伴她的。世上解释不清的东西,我们称它为缘份。我们注定会在一起的。

 她笑嘻嘻的,裂着掉了两颗牙的嘴,粗糙的大手伸过来,一把抱住我,“妹哩妹哩”地叫着。我好像喝到了一口蜜,满心眼甜着,我使劲儿搂着她的怀,很温,很热,久了,就挣脱她,跑去看纺车,看磨盘,却又念想她的怀抱。

 猛然发现,她在夏日刺眼的光线中,变老了,变成了,从乡村田梗那头走过来的一个被岁月风化了的老妪。她的眼,有些浑浊,边角也生出几道细纹,青丝中还夹着一些参差不齐的白发,露出的臂膊像浓缩的两根干枯似的木材,失去了往日的弹性,她的背,明显成了微妙的弯弓……尤其,她的牙,又少了两颗。

 那一年,她五十八岁。一个快要步入花甲之年的准备年。

 那一年,六岁,一个刚上路的小丫头片儿依偎在她的木椅旁。

 她看天,望着天远的地方,小丫头顺着她的目光也跟着眺望。

 奶奶,那上方什么也没有啊。

 那上方,明天下下雨就好了,山上的花生地旱得开裂了。

 我看见,几大朵棉花团似的白云,零零碎碎,悠悠地,挂在那里飘飘浮浮挪挪移移。

 妹哩,是前世修了啊,赶上好人家过上好日子,还可以去学堂念书……

 算八字的说了,我只有五十九年的寿,那就是明年了,要回家了。她平静地笑着,很轻松。

 她揭开一只古怪的箱。太阳下,我闻到了一股幽暗的庙堂气。她抖出几件新衣,白色,藏青,蓝卡叽,还有一件丝绸般,柔性如水,软弱轻薄得如一尾雁羽。还有一双纳底的圆口黑布鞋,一双白线袜。

 她说,人到了时候要回家的,这是回家时要穿的。

 炽烈的太阳下,有只树蝉在唱“知了知了”的歌,它唱给一个人一段将要结束的日子。我不敢轻举妄动,呼呼哈着气,睁着大眼睛,甚至,从心底涌上一种巨大的恐惧感。伸出去的手又抽回来,害怕撩动箱子里的新衣,心在“咯咚咯咚”跳不停。

 她用简单的方式,诉说人生一场的最后归宿。但,对于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来说,很难理解“回家”的真正意义的。

 往后的日子,小小年纪,我被一件分解不开的心事缠绕得无法释怀。它深深地扎在心里生着茸茸毛,直到有一天长大。

 我的目光,注意到了木楼上的后间,有个庞大的黑色物体,上面布满了厚厚的灰尘。每次上楼,脚步轻轻地绕过,眼睛迅速地转向,无数的幻觉浮现在脑海,那里面会不会,突然跑出个人来她的手有多长呢她会不会抓住我不放下楼的时候,我将双手背在身后,脖子也向后扭着,竖起耳朵细听周边“嗦嗦嗦”的动静。

 她说,妹哩,不用怕,这是我回去住的老屋呢。

 半夜,睡在她身边,听着她均匀的“呼噜”声,我那敢睡过去呀。这是一个孩子眼里“死神”的恐怖世界。不知怎的,她靠在书桌上的大相框,突然“轰”地一声,自然倒下。黑暗中,我轻轻摇着她的胳膊,她轻轻地“嗯”着,转过身,又睡去了。

 明年,明年。明年五十九,怎么办孩子的这一晚,失眠了。孩子操的心,用厨房的大木水桶来装,怕也装不下。这是一份大人们才应有的空茫心情。

 四

 开学了,我终于可以逃离,逃出“还有一年”的可怕阴影,我把占据心中的秘密隐藏起来,尽管这个秘密来得虚拟,来得无根无据,来得过于突然,来得使我实在不情愿接受。

 我受惊吓着,我也是最糊涂的,我弄不清那箱里的新衣,她什么时候能够真的穿在身上。反正,这一年,她,教我第一次认识了一个令人生畏的生字,死。而且是人的死。

 也许她预感到了我的反常,和她在一起时,她搂着我,她一直不停地在我的耳边窃窃私语:

 “妹哩,不要怕……不要怕。”

 五

 我不知道,她哪来的大力气,能挑上百斤的担子,腿脚也不打颤。其实她的身材算矮小,在我们乡下农村,这样娇小的女子,很少见。

 我还不知道,她的菜园怎就收拾得那样郁郁葱葱;她的猪舍,打扫得干净利落,猪儿“吼吼吼”地吃着条盆里的食物,抬头望她,她就对着猪头说话;她山上的垦荒区,每年出土新鲜的花生,芝麻,黄豆,生烟叶,还有开过黄灿灿花簇的油菜籽,还有在风里摇曳着扑鼻芳香的沉甸甸的稻谷花。

 她的身体出奇地棒,没见过她生病。她的皮肤白皙如雪,毒辣的太阳越晒,她的皮肤越白。我又想,她怎么可能只有五十九岁的寿命呢夏天,她穿两件单衣不觉热;入冬,她加一件羊毛衫袄在中间不觉冷。有时候,她会掀起毛衫袄,我一下扑倒在那里,她的怀,似冬天的火炉,火炉将小人儿包揽在怀里,听她哼哼呀呀地唱**里的歌谣。

 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哟,

 十八岁的哥哥坐在河边。

 东风呀吹得那个风车转哪,

 蚕豆花儿香呀麦苗儿鲜。

 她唱呀,她摇呀,终于,小丫头在她的火炉中变得温顺又懂事,也不害怕。

 吃饭的时候,我念“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我喷着碗里的饭粒,看着她;她也细细地看着我。这温温的目光,至今不忘。我想,我除了想读好书,心里另有一个念头,我好想问:

 五十九岁,她真的要“回家”吗

 她的心事是什么呢

 六

 我,带着三百六十五天的忧郁和怀疑回家了,回到父母的家。

 从此,我只能与她梦中相见。梦她,成了夜晚的主课。好几次,我醒来,惊慌失措的心“怦怦”直跳!

 我不要见她,我不要她死!这是一个十来岁少女从来不敢向人坦露的心思。现在想来,是不是很可怕,很糟糕的心情

 后来,渐渐地,我走进了课本中的一个又一个有趣的故事,我认识了“勾股定律”、平面几何,更多的是有关革命英雄牺牲的感人故事。

 面对那个字,我有些读懂了,我似乎变得不再害怕夜晚了。

 再见她的时候,小丫头亭亭玉立,出落成大姑娘了。

 她,坐在我面前,陡然成了一樽活着的观音菩萨,牙齿全掉光了,嘴巴像被针线头缝合成的一个蕾丝边小荷包。我一下寻找和捕获到了她眼神中的慈悲与怜悯。

 多少个日夜穿梭,洗尽人间铅华,布满万般沧桑。

 她,轰然老了,像一架陈旧的手风琴,音质散落又松驰。她的外貌居然与从前的“五十八”完全两样。我怀疑,眼前这个浓缩的乡村老妪,怎会是当年肩挑百斤也不眨眼的,属于我的奶奶呢

 她,从五十九岁的门槛跨过艰辛,走过芳香的泥土,向我们幸福的一家走来。我采集全部的记忆,艰难地把她与五十九岁重叠在一起。她,个头缩聚了,像压弯的一棵老树,当她走过你的身边,也感受不到树叶吹来的风。她,是父亲大发脾气从老家被“逼”来的。

 是啊,怎么就可以,让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喝的井水,是挑不动了;灶边,黑黑浓浓的熏烟,怎么可以做上一顿可口的饭菜啊还有,父亲说,山上的农作物,全让它们荒芜去吧,去死吧。

 她,为山上的不成熟,痛到了心上。可是,她老了,面对山上的东西,又能怎样

 不管怎样,我又可以和她在一起了。我说过,今生今世,注定要和她在一起的。现在,我牵着她的手,下楼去草坪上散步;现在,我依然坐在她的盘腿边,听她讲过去的故事,听她讲年轻时的风花雪夜,听她讲黄花闺女出嫁时候的风光,听她讲她的家她的爹她的娘,听她讲她爹教她背诵三字经和增广贤文,还听她讲我爷爷的死,听她讲我父亲我母亲的婚事,还听她讲民间一个老秀才想和一个年轻女子成亲的故事。如今想来,当时看得最多的,是她瘪着嘴那神情悠然的样子。

 妹哩,是前世修了的呀,赶上好人家过上好日子,还可以进学堂念书……

 她的手心手背,不再粗糙,白了,有余热。她的手指,弯曲得像十只大河虾。有一小指头永远弯曲,她说,小时候上山砍柴摔跤,断的。

 她大腿上的径络布局,如长眠土地下的蚯蚓,缠绕交错,鼓着条条青筋骨,被一层薄薄的皮囊包裹。

 她的声音,笑音,在较低频带。在我静下来的时候,常常有质的柔韧感觉萦绕耳边。听来,又似乎飘向遥远。

 有一次,我故作轻松,撒娇地问,你的新衣裳呢将近有三十年了哇!

 三十年前的新衣,三十年后还可以称为新衣吗

 三十年的变化,弹指一挥间。人的三十年,能有几

 奶奶,你活过了八十,你感觉累吗烦吗你,觉得活了那么久,生活有意思吗

 居然,我以我简单浅显的生活阅历,想在一位个字不识的乡村老妪那里挖掘人生的全部意义,感受生命存在的全部意义。我是陡劳的。我本想以她近一个世纪的坎坷经历,以她八十好几的辛酸往事,答案很可能,她会说,人活着,受苦,还受累。

 然而,我想错了,得到的答案依然是这样的:

 妹哩,是前世修了的呀,赶上好人家过上好日子,还可以进学堂念书……

 原来,主宰人的生与死的裁判员,不是算命先生,也不是自己,而是时光,岁月,年轮,风和雨,苦与乐。

 原来,每个生命套在一个大大的圆圈中,找不到起点终点,走不了回头,望到尽头的时候,也许又是下一个起点。

 七

 我把我的孩子交给她看管,一个刚学会走路,学会说话的一岁零半的小男孩。让她找一找四世同堂的乐趣。一老一小,每天相处在空荡的屋子,她用小小的跳棋籽儿教他数数,一遍又一遍,一五得五,二五一十。

 ……

 我想,生命的存在,就是用数字证明的。我不知道,人的生命空间竟然可以这样地压缩,到了一老一小的天地间,生命才呈现出一次完整的旅途,这中间,我们似乎看到了起点和终点的全部内涵。

 八

 岁月终归经不住时间的打磨,催人易老。

 她,终于生病了,八十三个年轮的机器开关,掌握在上帝手里。终于,转着转着,上不了机油,就要关机了。这一场大病,把她年轻时积压在身的所有的旺盛与活力,统统击溃了,消遁了;这一病,耗尽了她一生所有的抵抗能力,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揪揪痧,刮刮背,抹抹清凉油就能扛过的。现在,来自心脏的快速频率的跳动,足以使她不停地痛苦呻吟,每日三次服用“救心丸”,一次四瓶五、六小时的点滴……

 可怜的“救心丸”,终归拯救不了她的心。她的心“怦怦怦”地狂跳不已,她的心真的累了啊。

 她说,我的心要从胸脯里跑出来了。她说,我要回家。

 我知道,她得的病,是心病。

 她知道自己的姓名,但她不会写,一撇一横,再一横一竖,又一撇一捺。她的手,拿了一辈子的锄头,是拿不动一支小小笔的。

 她曾经看着,我写她的名,她满足地笑了,荷包唇露着空空如也的口腔。

 她坚持放弃治疗,谁也说服不了她。这是她生平第一次需要麻烦家人的照顾,也是第一次,最后一次一个星期的住院治疗。

 记得出院那天,年近花甲的父亲,从住院部三楼背着她到医院大门,搀扶她,走一段,歇一段,父亲坚持又背她上三楼的家。她像十八岁的少女羞涩地趴在父亲的肩上,嘴唇竟然有些红润。她,垂着头,搓着手,一路重复一句话,放下,放下,我能走,我能。

 她真的“能”吗曾经好端端的一付骨架,现在绻缩在床上,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她没有了从前的灵光,没有从前的精力,她的身子透凉,腿脚麻木,感觉不到血液的温热和流淌,她腿上的青筋,终于停止了盘绕的揉动。

 她的眼神,她的整个身壳,木讷的,呆板的。我不知道,一个人走到生命的尽头,竟然会被岁月的年轮,研磨成一具像风干的蜡像。我的哀伤,我的迷茫,全然在她那里不得消散,不得化开啊……

 接下来,是世界上最难过的日子。全家轮班陪她,看她,不离寸步,绝不让她单独。我们每个人心里非常清楚,害怕死神趁人之危,害怕承受死神夺亲之苦,害怕悲伤被深深剌痛心。我们谁也不愿意接受上帝宣判生离死别的通知书,我们竭尽全力用亲情加“救心丸”温暖并解救她的病痛,去说服死神,去感化上帝。说来也怪,在家的日子,她的心真的平静了许多。

 我以为,她会好起来的。我真的好想,陪她活到九十九。

 她说,我还要和你们在一起,我的快活日子刚刚来。

 她说,妹哩,你要好好工作,好好教好你的崽。

 我不知道,一个被岁月风干的躯体,走到生命的尽头会滋生出怎样的内心感慨,一个活过八十几个春秋的人,对于生着的向往和本能,还能保持怎样的平常状态我想,最好在糊涂中了却自己,了结自己,这样没有过多的肉体痛苦与精神悲伤,最终的活着,不再清醒中,倒是幸运的。

 相信她是不情愿走的。我也不情愿。早在她五十九岁那一年就不情愿她走。其实五十九岁那年,她是不相信算八字的预言的,但她却又早早地准备好了回家的新衣与寿棺,她是糊涂的又是清醒的。

 人在旅途,保持七分糊涂,三分清醒。这样的人生有意义吗

 有吗

 九

 终于,又一天,我倚靠她的病床边,很想在一起再拉拉家长。当我轻轻地掀起被褥,惊诧地发现,她弱小的身子骨终于爬不起来了,从小腿部开始肿胀,还有可能向上蔓延的迹象。人说,这是死神在召唤,这是生与死在较量的最后搏斗。

 我,我的心滋出难言的苦楚。面对要去的她,我居然愚蠢地发问,一个大多数人面对亲人离世前问过的问题。

 奶奶,你有什么话要说啊你说吧。

 声音悲切得无法形容,我的泪,又一次夺眶而出!我的伤痛,像一根钢针,剌在心底层。是啊,就要分离了,永世的,阴阳两隔。今生今世再也见不着了,我再也不能和她在一起了,我再也听不到她唱山歌了。

 奶奶……

 妹哩,你放心,奶奶一辈子没有欠过人家一分钱。

 什么!……没有下文了,没有了!她,居然,答非所问;她,居然留下这样一句遗言;她,显然错误地理解我的发问。我,万万想不到,答案简单得一干二净,答案简单得透明又彻底。这可能是我听到读到的,世界上最温暖最慰藉的一句遗言。

 我的奶奶,走之前,是何等的心安啊。

 然而,我错了。我为我的自私发问感到羞愧难当。

 我很笨的, 本以为,她会在生前将未了的心愿,向后人的生活、感情有一个交代,对亲人的未来有一个安排,同时也让活着的人在感情上得到慰藉。

 人总是这样,想到的总是自己。那怕在一个将要离世的老妪遗言里,也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人啊,多么可怜!

 后来,听母亲讲,临走,她吐露了最后的心愿,她想喝一口,香香的肉饼汤……

 下葬的那一天,正是炎热天气,太阳很大。悼念的人都说,有福之人夏天生,无福之人夏天死。

 福气是什么有衣穿,有饭吃,长命百岁吗按现代人的说法,平安是福,健康是福,拥有财富是福,嫁个好人家是福,有一份好工作是福,幸福指数越高越有福。可是,她活了八十三年,她从孤独偏僻的乡村走来,走过了她一生该走过的路,得到了她一生该得到的回报。

 人的一生,本不该就是如此简单么

 能说,她的一生,没有福气么

 记得封棺前,我轻轻地握了她的手,抚摸了她的脸。悲伤让我,竟然忘记撩起,深蓝色外套下的内衣看一看,里面是不是三十年前那件柔软的丝绸新衣……

 十

 她,终归以平和的姿态,活过了生命中的一道门槛;

 她的五十九,曾经让我心颤。

 有的时候,预言家的预言不可信。何况,算命人,本就不是什么预言家。

 她是普通人,我也是,我们都是。

 十一

 翻箱倒柜,我居然找不到她的一件信物。

 谨此作文,以永久的念想。

 作者:陈颖(公众号:甘草亭)

 本文为原创文章,版权归作者所有,未经授权不得转载!

   回乡,对于尚在困境中挣扎的我来说,不是那么简单容易的事,回乡一趟,经济上的花销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也正是因为经济吃紧的原因,我才一直没有回去过。在异乡度过了两个春节,生生压抑着对故乡的思念,在异乡的土地艰难生存,总是任性不起,也就一次又一次打消回乡的念头。

  然而,这次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迟疑纠结的,也不能考虑太多得失的。诚然,回乡不易,但总有一个理由值得我撇开一切杂念,一心一意踏上归途。我不能给自己留下遗憾,在日后深深自责愧疚,毕竟,奶奶这一走,从此和我阴阳两隔!

  虽然孙子孙女一大群的奶奶,并不是待我最好令我刻骨铭心的人,但我也不能否认她曾经也爱过年少时的我,而且我必须明白一个铁的事实,那就是,我的奶奶,是父亲的母亲!我若不回乡,不仅仅只是愧对奶奶,更是愧对已亡故多年的父亲!

  我没理由对她即将作别人世而无动于衷,最后一面,是必须要见的,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吧。

  对于很少单独出远门,几乎是路痴的我,对于二十来年没坐过火车,出门就茫茫然的我,十足井底之蛙的我,与这个时代已严重脱节的我,要我一个人乘坐客车再坐火车去故乡,说得不好听一点,还真是一次考验啊。

  那天,坐上了从仪陇老县城去营山的客车的我,一路上忐忑不安,生怕自己会搞错某个环节,总担心自己会搭错火车,闹出乌龙一幕,既给人留下笑柄,又误了时间,赶不上回乡见奶奶最后一面。要知道,姑妈说看奶奶的状态,估计就在这一两天内会驾鹤西去,如果在奶奶还没合眼前,我能赶到故乡,赶到奶奶跟前,就算不能和奶奶说说话,至少也能让我少一点遗憾啊。

  也许是太久没坐车了,成天宅在门面屋里,身体不适应这一路颠簸,我开始晕车了。上车前服了晕车药也无济于事,呕吐不止,肚里翻江倒海般闹腾,腹疼难忍,冷汗淋漓,我大口大口地呼气,瘫软在车厢内的坐椅上,一只手揉着肚子,一只手拿着塑料袋接自己呕吐出来的呕吐物。

  我几次想下车,想打道回府,又一再强忍着难受,一路盼着快点到客车站休息下再作打算。

  好不容易坚持坐到了客车站,休息下后,感觉人好受些了,又赶紧去火车站买票,幸亏来得早,不必担心误了时间。

  买了票,进了候车室,小心翼翼地与别人搭讪,知道了有坐同车次火车的旅客,这下心里也算踏实了,心想,跟着大伙一起走,应该错不了吧。

  顺利上了营山到宜昌的火车,找到座位坐下,幸好身体也没不适,一整夜就在火车上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到了宜昌,我打算下了火车又坐客车去二姐那里,然后再同她和姐夫开车回故乡。

  上了宜昌到二姐所在地的客车,我又开始晕车了,又呕吐又腹疼。到了站下车后,在寒风中等二姐来接,二姐见到近三年没相见的我时,看到我一脸倦容,面无血色,心疼得很,一路上总问我饿了吗,想吃啥。姐姐的怜爱,浓浓亲情一下子驱散了坐车带来的不适与疲惫,同时,我感觉距离故乡又近了许多,心里更欣慰了。

  在二姐那里休息了一天后,第二天傍晚姐和姐夫安排好她们生意上的事后就开车回家。赶到家乡已是晚上十点钟过后,奶奶已经不能发声,连呼吸也很困难。几个姑妈和两个叔婶,还有堂弟堂妹、表弟们守在屋里,在奶奶床前注意奶奶的状况。

  我和姐姐、姐夫一进房间,见到床上躺着的奶奶气若游丝,肢体干枯如柴,面容与之前判若两人。我忍不住伤心大哭起来,口里连声呼唤着“奶奶,奶奶,您的孙女从四川回来了,回来看您了!您醒来看看我!”

  我的哭声与呼唤终究没能让奶奶发生奇迹,失去意识的她似乎什么也没听到,又似乎明白了什么,只见泪水从眼角慢慢溢出。我再一次失声痛哭起来,为了不影响他人情绪,我只好跑到屋外大哭。

  我想起当年离开家乡时,奶奶身体还挺硬朗,一脸慈祥,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很是难忘,没想到近三年没有回乡,再见她却是以这种方式见面,再见面已是最后一面!

  我不知道奶奶是不是已经感应到了我已从千里之外的四川回到家乡来到了她的身边,她或许明白了那个在外近三年都没有回家看望她的三孙女,那个潦倒落魄的三孙女不是遗忘了奶奶,而是有太多苦衷才没回家乡,至少,这个貌似没人情味的穷孙女在最关键的时候,依然承受着极度不适风尘仆仆地从千里之外赶回了故乡,只为见奶奶最后一面!

  我流泪,一是为即将与奶奶阴阳相隔,四十来年的祖孙情从此只能尘封在记忆深处,痛哭的另一个原因,也是为自己的命运,如果在外的几年不是这么狼狈,何至于不敢回家,不能在奶奶面前略尽孝道,以至于连最后一面,也是在她卧床数日的弥留之际。

  人生有太多无奈,而我的无奈,又有多少人理解呢

  好在,老天成全了我的心愿,让我顺利回乡,见到了奶奶最后一面。

  当晚十一点,奶奶安祥地告别人世。几天后,办完葬礼,奶奶入土为安,几夜未曾睡个好觉的我也在极度疲惫中返回了四川。

  从此,我再也见不到奶奶了,生命中亲近的人,又走了一个,故乡,多年前没有了父母的存在,如今又没有了奶奶的音容笑貌,生活又将失去一种颜色,一种味道,一切美好都只能从记忆中搜寻、回味。尽管如此,我也要坦然接受缺憾,依然要善待自己身边的亲人,做不到最好,也尽力做到问心无愧吧!就像对奶奶,虽然我没有给过她大把钱花,至少我曾托人从南岳衡山带给她一根拐杖,伴随了她数年,让她在人前频频念叨我的微不足道的孝心;至少我在获悉她摔伤,估计她会因此离世后,也让老公回家探望过当时还清醒的她,而我也在她一息尚存时赶回了故乡,见了她最后一面,送她最后一程。在众多孙子孙女中,我承认我不是做得最好的,但是也不是让她寒心的,至少,我不必遣责自己薄凉寡情了。

  细想来,这次回乡所受的苦,都是值得的,与奶奶的最后一面,也将成为我的人生之书中厚重的一页,让我领悟到更多……

奶奶去世八周年了,时年94岁。

按说,奶奶也算高寿了,属于喜丧。但奶奶的去世给我留下了难以抹去的伤痛。

奶奶从28岁守寡,拉扯大了父亲,里里外外一把手,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艰苦的生活也造就了老人家坚强的个性和硬朗的身子骨。在我的记忆中,奶奶从没有病过,只是曾经颈部长过一个疮。那是我上军校后的事情,大概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刚刚包产到户的时候。当时七十多岁的奶奶还在大夏天摘棉花,天热上火,脖子上的“热火毒”总痒,便在摘棉花不时用手抓抓。因为棉花叶上喷达农药,感染了的“热火毒”烂成了“疮”。多方求医不愈,还是到保定治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好。除了这个就医的经历,母亲说奶奶没有看过病。

我是奶奶一手带大的,从小就喜欢偎在奶奶的怀里听奶奶讲杨家将的故事,依在奶奶的膝盖上看她纺线,慢慢地竟也学会了,学会了的还有捏饺子。待我的孩子出生,需要老人帮着照看的时候,母亲心脏病严重,奶奶便自告奋地跟我去了塞外的古城。第一次坐火车的奶奶惹得满车人观看,因为奶奶地道的三寸金莲、斜襟、缠腿和精致的小籫。

奶奶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一个小肉团团养成了一个刚能站立的小孩子,时间也过去了九个月。奶奶毕竟是八十岁的人了,抱着孩子上三层楼越来越吃力了。有一次,抱孩子在院里转悠,天气突变,着急的奶奶摔了跤,吓得再也不给看孩子了。送走奶奶后,给孩子找了几个保姆,都不理想。无奈之下,又把孩子给奶奶送回了老家。就这样,奶奶拉扯大了父亲,带大了我,又帮着带大了我的孩子。因此,我和我的孩子对老人家感情至深。

就是这样一个一直身体健康的老人,直到94岁还能生活自理。只因一次雨天,自尊、干净了一辈子的老人执意不在屋里方便,在去院里厕所的路上摔了跤。人老了,骨头脆,这一跤就把奶奶的胯骨摔折了。自尊、干净了一辈子的老人,也只能卧床了。人老了,骨头接上也长不上的,各种生命养分慢慢地流失,各种器官也随之逐渐枯萎。到奶奶最后的日子里,丧失了吞咽的功能,奶奶只能靠吊葡萄糖维持生命。在依靠吊葡萄糖维持生命的17天里,老人慢慢丧失了心智,其实就是个昏迷不醒的植物人了。待我赶到家的时候,奶奶已彻底咽气,身体萎缩得不足一米。

痛不欲生!

奶奶带大的我,没跟我享过一天的福。给我带孩子的日子,也因当时的物价上涨,生活用品奇缺,天天吃的还是老家也不再吃的粗白面。我调北京后房子大了,手头宽裕了,奶奶却再也未进过我家进过城。奶奶卧床的日子,我在跟前的天数不及本村的乡亲。自尊、要强、慈祥可亲、乐于助人了一辈子的奶奶是受人爱戴的。那盛夏的17天个晚上,每天都有满院子的乡亲陪着候着,生怕错过了送老人家最后一程的机会。于是,和当年父亲去世一样,我也没能亲眼见上老人的最后一面。

遗憾终生!

奶奶走了,带着她将近一个世纪的岁月与故事。她的故事,我还来不及听完,她就把谜留给了我。这个谜,有答案,可我又该如何寻找?

老院子,三间瓦房,住了奶奶半个世纪的心事。时常,我留恋那几间老房子,恳求那些温暖再次涌入心头,温暖我被人遗弃的伤悲。

亲人离去,这是让谁都无法接受的事。就在送奶奶走的那一天,我嚎啕大哭,我哭奶奶也哭我自己,哭我这个可怜的人儿。岁月带走了最爱的人,再没容我对她说声感谢。世界上还有多少位像奶奶那样无私爱我的人,我不知道,可我知道的是,除了她,再无第二个人这样爱我,爱得纯粹,爱的无私。在她的面前,在她的爱里,我永远都是被关照的孩子,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老院子,先前有一棵桃树,如今只剩下一个坑,桃树没了,这个院子的笑声也被连根拔起,再也不复存在了。桃树是谁栽的,我不知道,我只记得那是一棵毛桃树。家人都以为那是一棵五月大仙桃树,结果给所有人都开了一个玩笑。也是那棵树,奶奶经常在树下给我讲故事,教我读书写字。当我看着那一个个小青桃时,问奶奶,什么时候桃子会熟?奶奶总是回答我,说等我考了第一名就熟了。当我把我的满分试卷递给奶奶时,奶奶告诉我,说她和树神商量一下,让桃子赶快熟,让我尽快吃到桃子。

当时,年少无知的我,看着能和树神对话的奶奶,满脸的膜拜,还有几分期待,期待桃子的成熟。院子青石板上记录了多少人的汗水,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我们都被硬生生地按在了青石板上,一按就是好多年。

儿时,家里的天空很蓝,蓝得如同奶奶的爱,很纯粹。云朵很白,白得如同奶奶的银发,很暖。后来的日子里,每当我看到蓝天白云时,都会抬起头,仰望天空,去体会那记忆深处的温暖和那一张慈祥的笑脸。如今生活的城市里,时刻都弥漫着雾霾,见到蓝天白云都是奢望,后来,在塞北我见到了儿时故乡的蓝天白云。更看到了奶奶慈祥的笑脸,我喜欢上了塞北,一停就是三年。直到如今,记忆还在那里停留,一直未离开,我也不想离开,因为那里很美,美得如同昨夜的星空,星星一直对我眨着眼,对我诉说着大西北的情怀。

在我的记忆深处,奶奶头上一直戴着头巾。老宅子,老屋子,灰尘漫天飞,那时候还是烧火煮饭,稍微动一下柴火,厨房内就会飞起柴火灰。每当做饭时,锅盖子都是紧紧地盖着,生怕荡进灰。那时候做饭都是小心翼翼的,并且农村还经常性的停电,做饭成了一家人最困难、最痛苦的活儿。

做饭最让人无法接受的是,突然间火灭了。当我能在奶奶家烧火时,一直都是蜷缩在一个角落里,不停地往灶台里塞柴火。总想着让火越来越大,可是往往会适得其反,冒着浓浓黑烟。奶奶会抱怨我塞柴火太多,然后弯下腰,努力地吹着风。可是那时候,奶奶的两颗大门牙早已被扔到了房顶上,吹着,咳嗽着,吹着,流着眼泪。越吹,烟越浓,结果我推开奶奶,自己来吹。可我猛地一吹,火没着,反倒吹了我一脸灰。奶奶哭笑不得,流着眼泪笑着,都忘了教我怎么吹风了。

当时厨房呛得人眼泪直流,奶奶咳嗽着为我指挥着怎么吹风,怎么烧火。对,第一次烧火的时候,我的脸上都是黑色,鼻涕流着,眼泪流着。如同奶奶当年所说,我当时就像是她从灰坑里掂出来的孩子,脏的要不成。

就是那间小厨房,我吃到了奶奶做的所有好吃的。如今烙饼方式越来越多,我却总是怀念奶奶烙饼的鏊子。鏊子,中间高四周低的圆形烙饼器,鏊子上抹不上油,只能在饼上涂一点油。儿时,能吃到烙饼绝对是一件幸福的事。每当奶奶烙饼时,我总会守在灶台前,眼睛直巴巴地望着,等待饼熟的那一刻。口水流着,脚跺着,手搓着,眼瞪着,只为那一刻,吃到饼的那一刻。

当饼熟的时候,我是跑的最快的,爷爷喊着我去洗手,我也不去理会。拿着烫手的饼,左手换到右手,右手换到左手,来来回回,可是内心却是幸福的。狠狠地咬一口饼,然后在嘴里翻腾着,奶奶看着我,直笑我,说我是一只馋猴。

在我的生命里,好像我从来没有和猴子摆脱关系,我认了,因为我是属猴的。奶奶说我是馋猴、瘦猴、调皮猴、脏猴、懒猴……这些我都记得,背后都有一个专属这个称呼的故事。

我承认我是一只调皮的猴子,可以爬到树顶去掏鸟窝,下到河里去摸鱼虾,摸黑到西瓜地里偷西瓜……对,我就是这样一只调皮的猴子。如今很多人看着我,根本不会和我所说的那些划上等号,可是事实容不得怀疑。我调皮,我骄傲,更让我骄傲的是,有一位爱我至深的奶奶。

故乡的冬,刮着寒风,走在大街上,如同掉进了冰窟窿里,冷得刺骨。童年的雪,一下就厚的淹没膝盖,走在路上,踉踉跄跄,一步三滑,摇摇晃晃。那年,雪下得极大,鹅毛似的大雪飘落着,瞬间模糊了视线,看不到这个世界的一切。不知是谁提了一个想法,说要去野外下几个野兔套子。结果他们只是说着玩玩,而我却付出了行动。

当天下午跑到野外山沟小路上下了五个兔套,那时候,雪还不是太大,下完之后就跑回了家里,期待着能够套到兔子。晚上睡觉的时候,梦里都见到套住了兔子,第二天就跑到野外去收兔套。可是那天晚上雪下地已经很大,奶奶劝我不要去了,可我不听,非要去。

我却忽略了,被大雪覆盖地那条路并不好走,并且雪还钻到了鞋子里,更是冷得让我直哆嗦。马不停蹄地跑到了下兔套的地方,顿时心里和这天气一样冰凉。没有套住兔子,并且还少了一个兔套,雪地上有几排脚印,那脚印不是兔子的,而是羊脚印。早起的羊倌已经放羊了,还顺便带走了我的兔套。那一刻,心彻底死了,做了一夜的梦,就这样无情的被吹醒了。

马上就要上课了,我还要尽快赶回去上课。拔了兔套子就又穿梭在雪地,飞速的`往回赶。时间告急,不得不加快步伐,跌倒了也没感觉痛,因为奶奶为我做得衣服厚,况且有雪,只是有点冷。

回到奶奶家之后,扔下了兔套就往学校跑,奶奶喊着我,让我吃些饭再走。可是我头也不回的,往学校跑去。刚踏出家门口时,就听到了学校打铃声,脚上就像捆了火箭一样,飞速的往前飞着。

不巧的是,第一节课是最严厉的班主任的课,他会拿着戒尺在门口等着每一位迟到学生的到来。当我气喘吁吁跑到学校时,刚好看到那位老师也在往教室走着,就抢先了一步跑到了教室。坐在教室,长叹一口气,感到庆幸,终于免去了一次皮肉之苦。班主任到教室的时候,只是瞪了我一眼,再扫描一下全班人,全班到齐,他便开始讲课。

可是正在上课的时候,肚子不争气的开始叫了起来,咕噜~~噜~~不停地叫着,并且脚还是冰凉冰凉的,那个滋味,真的让人难受。周围的同学,想笑,却不敢笑。老师突然被叫出了教室,几秒之后,他又叫我出去。当时吓得我,心都要跳了出来,周围一群人幸灾乐祸地看着我,偷笑着,我就这样被大家的目光送出了教室。他们有人捂着嘴笑,有的人低着头在笑,有的人捂着肚子笑,其实大家都知道,都知道出去之后面临的是什么。

可,当我走到教室外的时候,我看到奶奶站在走廊上。教室玻璃上一层厚厚的水雾,大家都没有看到奶奶的到来,包括我。奶奶手中袋子里有一个烙饼,还是热的,说让我早上带着吃,结果我没带,她只好送给我。那一刻,我的心,化了,这么冷的天,被奶奶这一举动彻底暖化了。在我记忆里,这是最温暖的,直到如今,再无第二件事可以替代。

当时奶奶头顶上有一些雪,很白很白,如同她爱我的心,很真很真。奶奶劝我让我趁热吃,不能饿着了她的宝贝猴子。对啊,我这只猴子,就是被这样一位奶奶暖暖的爱着。奶奶转身回去的时候,我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是多么伟大。

她头顶的雪,还在,天空中依然下着大雪。她头顶的雪,好似从昨夜就挂在了头上,因为我的那个梦,源于昨夜。梦的开始就注定她的头上会有雪,奶奶就像是昨夜雪,很安静,安安静静地爱着我。

我是奶奶的宝贝猴子,奶奶是我最疼爱的人。当奶奶把所有的爱凝聚在一起,然后只对我一人好时,我觉得世界上只有我最幸福。她的爱,很无私。

奶奶,一个划时代的爱,从上个世纪爱我到这个世纪。我,一直被爱着。正是因为这些爱,在她离去时,全部转变成了我的悲痛,我嚎啕大哭。我哭的是奶奶,也是我自己。

  “那年我离开老家,天空中有雨在下,肩上的背包沉沉的呀,装满外婆的牵挂,我看到她眼中有泪花,风中飞着她的白发,拉着我的手紧紧的呀,还有说不完的话……”一首侃侃的《老家》,把我的思绪再次拉回到过去,奶奶的音容笑貌一一浮现在我脑海:那慈祥的面容,那满头的银发,那圆圆的发髻,那或黑或蓝的带大襟衣服,那一圈一圈缠在小腿上的或黑或白的长布带,那双被裹过却不算小的穿着小口鞋的金莲,还有我和奶奶在一起生活的温馨、幸福时光,一幕幕全回来了……

 儿时的记忆里,奶奶是勤劳的。每天天微微亮,她就起床,打扫屋里屋外、准备一家人的早饭,然后洗洗刷刷、喂鸡喂鸭,很少见她坐下来歇会儿,好像她有用不完的劲,家里也有干不完的活似的,她就是不停地忙东忙西。有时家人劝她休息休息,她就说干习惯了,闲着难受,奶奶是闲不住的。

 儿时的记忆里,奶奶是个讲究人儿。和农村别的老人不一样,奶奶爱干净,她总是头发一丝不乱,衣着整整洁洁。虽着粗布旧衣,却收拾的利利落落,啥时候看见她,都是清清爽爽一老人。奶奶也不像别的老人那样爱唠叨,她总是该说的说,不该说的话绝不多言,直到八十多岁也是如此。她说人老了,自己要注意言行举止,别惹小辈笑话,遭小辈厌烦。奶奶的这种洁身自爱直到她生病离世都未改变。

 儿时的记忆里,奶奶很和蔼。虽然常听父亲和姑姑说,奶奶对他们的'管教很严,家里的规矩很大,但是在我的印象中,奶奶一直是和蔼的,她对我们姐弟三人很是宠爱,尤其对我更是如此。小时候,我就是奶奶的一个小跟屁虫,她走到哪儿,我跟到哪儿。她烧火时,我就蹲在灶门口,时不时往灶里扔些柴;她扫地时,我就拖着小撮箕,把她好不容易扫在一起的垃圾弄的一片狼藉;她洗衣服时,我就拿着小水瓢往盆里舀水,结果撒了一身一地……总之,不论奶奶做什么,我都要去“帮忙”,但是奶奶从没有大声骂过我,至多是轻轻拍拍我的手或是用手指点点我的额头。我在奶奶的宠爱中幸福的长大,父亲说,这叫隔代亲。

 奶奶不但疼爱我们,对村里其他的孩子也很和善。那时农村孩子都多,农活也多,有的人家没人带孩子,就把孩子往我奶奶面前一丢,而奶奶就尽职尽责的照看着,还兼管饭。这样的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也不是一年两年,而是年年农忙都如此。奶奶再累,从无怨言,她常说,谁还没个难处?伸把手就过去了,不是啥大事儿。奶奶用他的善良赢得了全村人的爱戴。每年过春节时,到我们家给奶奶拜年的人来了一拨儿又一拨儿,还有那些已经嫁人的姑娘,每次回娘家都要抽时间和奶奶坐会儿,唠唠家常。奶奶的身边充满了温馨。

 儿时的记忆里,奶奶是要强的。听村里人说,奶奶的一生很坎坷,她小时候是遗腹子,后来嫁人了,我爷爷又早早过世。面对一穷二白的家和三个年幼的孩子,奶奶选择了承担。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可想而知奶奶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自家妯娌的欺负,村里外人的嘲笑,奶奶遭受了太多的非议和不公。很多人劝奶奶改嫁,但她始终不同意,她说:“三个孩子我哪个都不会丢下,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在哪儿,哪儿就是孩子的家。我不能让他们没了父亲,再到别人家去受气挨骂。”奶奶的要强和坚持给了父亲和姑姑一个家,也才有了我们现在的这些幸福。晚年的奶奶常常会说起这些,她没有怨恨,只是说,看着我们这一大家子人幸福的在一起,她知足了。我知道,面对子女们的孝心,孙子辈的懂事,奶奶的心是幸福的。

 奶奶的要强还表现在另一方面。晚年的奶奶得了肺癌,因为年纪大,已不能再手术治疗,医生建议在家里用药。开始时家里人瞒着她,说是肺炎,她也相信了。后来一直不见好转,又越来越瘦,她就怀疑了。因为奶奶小时候念过一段私塾,认识一些字,她了解一些病的症状。虽然八十多了,她思维清晰,一点儿也不糊涂。她知道治不好了,就放弃治疗,开始绝食。不论家人怎么劝、哀求甚至下跪,都没用,滴水不沾,也不让打针。她说一方面不想拖累家人,另一方面她不想让自己变成那种被人伺候着拉屎撒尿的人,她干净了一辈子,她要干干净净的走。她说到做到,临走前她还坚持自己上厕所。奶奶走的很安详,听父亲说,唯一的遗憾就是没看到我和女儿。那时的我远在上海,女儿年幼又在生病,我的身体也不好,再加上当时交通不便,家里人就没让我回去。这也是后来我一想起奶奶就愧疚,每次午夜梦回泪流满面的原因,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始终无法原谅自己的不孝。奶奶就这样走完了他的一生,永远的离开了我们,也把思念和伤痛永远留给了我。每念至此,泣不成声,笔难成文。这也是奶奶离开这么多年,我一直不愿提笔的缘故。

 奶奶的一生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她靠一己之力养大了子女,又用满腔爱心带大了孙辈。她用品行赢得了家人的尊敬,收获了村里人的爱戴。奶奶是我人生中力量的源泉,何其有幸我有这样一位奶奶,让我的童年快乐无忧。因为奶奶的开明,我虽生在农村,却没受的重男轻女思想的影响,这也让我在后来的生活中,面对女儿受到的不公平待遇时,有了反抗的勇气,坚持的力量。从今以后,我不再以泪水表达我的思念,我要过好自己的人生,以幸福让奶奶安息九泉,奶奶永远活在我心里!最后,还是以歌声来怀念奶奶:“那年我回到老家,天空中仍有雨在下,葡萄架下空空的呀,没有外婆讲童话,恍惚中我又见到她。”

  我和奶奶在一起生活的时间不算长,然而,奶奶给我留下的印象和对我的教育,却是刻骨铭心,终生难忘的。

 动乱初期,父母均被打成“走资派”,15岁的姐,13岁的哥,8岁的我,没人管;吃饭无人做,上学受欺辱,城市生活难以为继。奶奶让伯父套着马车,把我们姐弟仨拉回无极老家。近百里地,走了大半天,进村时已近黄昏,奶奶坐着小凳在村口等着我们。哥姐,奶奶都见过,就没见过我。奶奶喊着我的乳名,拉着我进院,说锅里给我们热着饭呢。奶奶给我的第一印象:个子不高,和蔼可亲,笑容总在脸上挂着,她拉着我的手,感觉她的手很热乎,暖暖的,传遍全身。

 奶奶出生在一个家道中落的大户人家,读过几年私塾,虽说是农村女流之辈,但心地善良,通情豁达,在村里有威望,受尊重。

 奶奶家院子后身靠墙根处种着一棵树,碗口粗细,树冠伸向了后邻家。后邻家的女主人,是个“小肚鸡肠”的人,用棍子抡打树叶,折断树枝,将树冠毁得不成样子。奶奶找到她说:“树长这么大也不容易,再过几年也就成材了,成材之后算你家的,任你家处置。”为表示诚意,奶奶还要写字据给她。说得那个女人羞愧、脸红。从此,再也没有“毁”树。我对奶奶说:“凭什么算她家的?”奶奶说:“冤家易解不宜结;让一步海阔天空;一棵树算不了什么,乡里乡亲的,互相谦让也就过去了……”

 有一次,后邻家的母鸡在奶奶家的鸡窝里下了个蛋,奶奶让我拿去还给人家。我撅着嘴儿,不愿去!奶奶做我的“思想工作”:“不是咱家的,咱不能要。”

 奶奶会过日子是出了名的,生活中特别勤俭。她常说:“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勤字为本!天道酬勤!农民要勤劳,工人要勤恳,军人要勤练,学生要勤奋!就连奶奶做家务,也要勤快。”她让我们姐弟仨早睡早起,不但身体好,干了家务活,还省了电。和奶奶一起生活的日子里,姐姐学会了织布、纳鞋,点豆腐、做年糕;哥哥学会了干农活;我也学会了喂鸡,烧火做饭;奶奶的言传身教,似甘露,润物无声,潜移默化,渗进了血液,融进了心灵。

 我和哥姐在学会农活家务的同时,年年都被学校里评为“三好学生”,拿回了奖状。妈妈两年后先于爸爸“解放”来看我们,看到我们身体壮了,个子高了,能吃苦、会干活,学习个个都是好样的,妈妈哭了。

 令我遗憾的是,奶奶的离世,家里人都瞒着我。因为那时我正在“坐月子”,怕极度伤心而伤身,商量好了不告诉我。事后知道了,好发一顿脾气。我一连几天,六神无主,思绪万千;白天思念绕心头,夜里洒泪湿满巾。一闭眼,奶奶的音容笑貌,奶奶的话语,奶奶的一举一动,都像过**,一幕幕……

 奶奶,又到了“秋风瑟瑟落叶时”,在你离去的日子,孙女写下这篇短文,让那片随风飘去的红叶,带去孙女无尽的思念……

想奶奶了。

2013年的夏天,没有任何征兆,您就悄悄的走了。等您大孙子回家,您已经静静地躺在了檀木箱子里。

我心里好狠,您为什么不能等等我,等等您日夜牵挂的孙子呢?

每次打电话回家,您都说自己很好,叫我在外面要好好学习,好好吃饭。

其实我一直知道您心里的苦。

您怎么可能会好呢?贫穷和病痛折磨着您,而

眼睛看不见的您,每次都只能从别人的描述众想象您孙子的成长和音容。

而此时的您是那么的慈祥,那么的可爱,幸福摇曳在您饱经风霜的脸上。

您一直说,要等到我成家那一天,给您生个大胖曾孙。

可是,您食言了。

当年过年时候,您不小心把盆骨摔折了。

在医院的日子里,您满是内疚,认为是自己毁掉了一个团团圆圆的新年。

其实啊,那段时间,我才有机会和时间能够好好地服侍您。

您在医院病床上,逢人就夸您孙子孝顺。

当医生建议手术的时候,您死活不愿意拖累我们。您说要回家吃团圆饭,拗不过您,

只得用简陋的三轮车拉您回家。

我当时心里真不是滋味。

我恨啊。

您一直说要埋到老家,要回到那个让您牵肠挂肚的地方,回到祖祖辈辈一直耕耘的土地上。

我捧着您的骨灰,泣不成声。当时还下着蒙蒙细雨,和着眼泪,唱着无声的悲歌。我知道您不舍得离开,您还要看大曾孙呢?

可是您还是走了。

我跟爸,托先生给您相了一个好风水。那里有山有水还有您一辈子劳作的土地。

先生说,您不愿意离开,也不愿意入土。

没有关系,我们给您建好了房子,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房子。

并且随时欢迎您回家看看。家里也有您的相片,您喜欢的水果,您睡过的床,一切如初,您听到了吗?

您经常托梦给我,都是祝福和笑容。我知道,您是怕我把您忘记。

可是我怎么可能把您忘记呢?是您用弱小的身躯,支撑起我们的童年。

有时候为了让我们多吃点肉,您拖着疲惫的步伐,四处揽活。您的眼睛就是这样熬坏的。

您是多么的伟大,多么的节俭啊。剩菜剩饭都不舍得扔,说是神的馈赠,不能玷污。

我一直想写一篇传记,将您的故事编写成册。但又是如此的无力和无助。因为您了解我们,可是我对您真的是了解无几啊。

这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自私。您尘封的记忆应该是多么想和我们分享的。但是

为了不影响我们学习,您只能自己慢慢咀嚼,慢慢回味。

估计有多少个心酸的夜里,回想起无助的生活,您留下过多少心酸的眼泪。

后来,您老了,实在干不动了,眼睛也不好使了。

妈曾经说要,回家照顾您。但是,您念到大小都在上学,又是大学,又是高中,正是需要钱的时候,您说您自己能搞定。

于是,家里多了一个身影,拄着拐杖,摸索着在家做饭,洗衣,扫地。。。。。

有时候我会默默地看着您,看着您矮小而佝偻的身子,眼泪不听使唤。

我不会哭出声,因为我理解您。所以我一直努力学习,一直上重点高中,重点大学,然后研究生。

我心里暗暗发誓,等我工作,一定要给您幸福的生活。

可是,您呢?在我研二的时候撒手而去。

听爸爸说,您是夜里悄悄的走的,没有惊动任何人。

我知道那是您一贯的性格。您不想连累大家。

您走的安静而慈祥。

可是您终究还是走了。

我的奶奶啊,六年了。

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您,您听的到吗?

如今三弟也考上研究生了,我和二弟也有了稳定的工作。您是否感到欣慰呢?是否为我们骄傲呢?

愿您在天堂里能过上幸福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