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导读:苏培盛是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也算是有钱有势的,有一两处私宅不足为奇。就像《大宅门》中,斯琴高娃饰演的二奶奶为了跟宫里人攀上关系,自己出钱给一位年纪很大的太监买了一座宅子,还买了两个丫鬟。所以说,清代的太监娶妻,购置田产都很正常,也是利用自己
苏培盛是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也算是有钱有势的,有一两处私宅不足为奇。就像《大宅门》中,斯琴高娃饰演的二奶奶为了跟宫里人攀上关系,自己出钱给一位年纪很大的太监买了一座宅子,还买了两个丫鬟。
所以说,清代的太监娶妻,购置田产都很正常,也是利用自己在宫中的身份捞些好处
红楼梦》第七回 送宫花贾琏戏熙凤 宴宁府宝玉会秦钟
话说周瑞家的送了刘老老去后,便上来回王夫人话,谁知王夫人不在上房,问
丫鬟们,方知往薛姨妈那边说话儿去了。周瑞家的听说,便出东角门过东院往梨香
院来。刚至院门前,只见王夫人的丫鬟金钏儿和那一个才留头的小女孩儿站在台阶
儿上玩呢。看见周瑞家的进来,便知有话来回,因往里努嘴儿。
周瑞家的轻轻掀帘进去,见王夫人正和薛姨妈长篇大套的说些家务人情话。周
瑞家的不敢惊动,遂进里间来。只见薛宝钗家常打扮,头上只挽着儿,坐在炕里
边,伏在几上和丫鬟莺儿正在那里描花样子呢。见他进来,便放下笔,转过身,满
面堆笑让:“周姐姐坐。”周瑞家的也忙陪笑问道:“姑娘好?”一面炕沿边坐了,
因说:“这有两三天也没见姑娘到那边逛逛去,只怕是你宝兄弟冲撞了你不成?”
宝钗笑道:“那里的话。只因我那宗病又发了,所以且静养两天。”周瑞家的道:
“正是呢。姑娘到底有什么病根儿也该趁早请个大夫认真医治医治。小小的年纪
儿倒作下个病根儿,也不是玩的呢。”宝钗听说笑道:“再别提起这个病!也不知
请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药,花了多少钱,总不见一点效验儿。后来还亏了一个和
尚,专治无名的病症,因请他看了。他说我这是从胎里带来的一股热毒,幸而我先
天壮还不相干,要是吃凡药是不中用的。他就说了个海上仙方儿,又给了一包末药
作引子,异香异气的。他说犯了时吃一丸就好了。倒也奇怪,这倒效验些。”周瑞
家的因问道:“不知是什么方儿姑娘说了,我们也好记着说给人知道。要遇见这
样病,也是行好的事”宝钗笑道:“不问这方儿还好,若问这方儿,真把人琐碎死
了!东西药料一概却都有限,最难得是‘可巧’二字:要春天开的白牡丹花蕊十二
两,夏天开的白荷花蕊十二两,秋天的白芙蓉蕊十二两,冬天的白梅花蕊十二两。
将这四样花蕊于次年春分这一天晒干,和在末药一处,一齐研好;又要雨水这日的
天落水十二钱……”周瑞家的笑道:“嗳呀,这么说就得三年的工夫呢。倘或雨水
这日不下雨,可又怎么着呢?”宝钗笑道:“所以了!那里有这么可巧的雨也只好
再等罢了。还要白露这日的露水十二钱,霜降这日的霜十二钱,小雪这日的雪十二
钱。把这四样水调匀了,丸了龙眼大的丸子,盛在旧磁坛里,埋在花根底下。若发
了病的时候儿,拿出来吃一丸,用一钱二分黄柏煎汤送下。”
周瑞家的听了,笑道:“阿弥陀佛!真巧死了人。等十年还未必碰的全呢!”
宝钗道:“竟好。自他去后,一二年间,可巧都得了,好容易配成一料。如今从家
里带了来,现埋在梨花树底下。”周瑞家的又道:“这药有名字没有呢?”宝钗道:
“有。也是那和尚说的,叫作‘冷香丸’。”周瑞家的听了点头儿,因又说:“这
病发了时,到底怎么着?”宝钗道:“也不觉什么,不过只喘嗽些,吃一丸也就罢
了。”
周瑞家的还要说话时,忽听王夫人问道:“谁在里头?”周瑞家的忙出来答应
了,便回了刘老老之事。略待半刻,见王夫人无话,方欲退出去,薛姨妈忽又笑道:
“你且站住。我有一件东西,你带了去罢。”说着便叫:“香菱!”帘栊响处,才
和金钏儿玩的那个小丫头进来,问:“太太叫我做什么?”薛姨妈道:“把那匣子
里的花儿拿来。”香菱答应了,向那边捧了个小锦匣儿来。薛姨妈道:“这是宫里
头作的新鲜花样儿堆纱花,十二枝。昨儿我想起来,白放着可惜旧了,何不给他们
姐妹们戴去。昨儿要送去,偏又忘了;你今儿来得巧,就带了去罢。你家的三位姑
娘每位两枝,下剩六枝送林姑娘两枝,那四枝给凤姐儿罢。”王夫人道:“留着给
宝丫头戴也罢了,又想着他们。”薛姨妈道:“姨太太不知,宝丫头怪着呢,他从
来不爱这些花儿粉儿的。”
说着,周瑞家的拿了匣子,走出房门。见金钏儿仍在那里晒日阳儿,周瑞家的
问道:“那香菱小丫头子可就是时常说的,临上京时买的、为他打人命官司的那个
小丫头吗?”金钏儿道:“可不就是他。”正说着,只见香菱笑嘻嘻的走来,周瑞
家的便拉了他的手细细的看了一回,因向金钏儿笑道:“这个模样儿,竟有些像咱
们东府里的小蓉奶奶的品格儿。”金钏儿道:“我也这么说呢。”周瑞家的又问香
菱:“你几岁投身到这里?”又问:“你父母在那里呢今年十几了本处是那里的
人?”香菱听问,摇头说:“不记得了。”周瑞家的和金钏儿听了,倒反为叹息了
一回。
一时周瑞家的携花至王夫人正房后。原来近日贾母说孙女们太多,一处挤着倒
不便,只留宝玉黛玉二人在这边解闷,却将迎春、探春、惜春三人移到王夫人这边
房后三间抱厦内居住,令李纨陪伴照管。如今周瑞家的故顺路先往这里来,只见几
个小丫头都在抱厦内默坐,听着呼唤。迎春的丫鬟司棋和探春的丫鬟侍书二人,正
掀帘子出来,手里都捧着茶盘茶钟,周瑞家的便知他姐妹在一处坐着,也进入房内。
只见迎春、探春二人正在窗下围棋。周瑞家的将花送上,说明原故,二人忙住了棋,
都欠身道谢,命丫鬟们收了。
周瑞家的答应了,因说:“四姑娘不在房里,只怕在老太太那边呢?”丫鬟们
道:“在那屋里不是?”周瑞家的听了,便往这边屋里来。只见惜春正同水月庵的
小姑子智能儿两个一处玩耍呢,见周瑞家的进来,便问他何事。周瑞家的将花匣打
开,说明原故,惜春笑道:“我这里正和智能儿说,我明儿也要剃了头跟他作姑子
去呢。可巧又送了花来,要剃了头,可把花儿戴在那里呢?”说着,大家取笑一回,
惜春命丫鬟收了。周瑞家的因问智能儿:“你是什么时候来的你师父那秃歪剌那
里去了?”智能儿道:“我们一早就来了。我师父见过太太,就往于老爷府里去了,
叫我在这里等他呢。”周瑞家的又道:“十五的月例香供银子可得了没有?”智能
儿道:“不知道。”惜春便问周瑞家的:“如今各庙月例银子是谁管着?”周瑞家
的道:“余信管着。”惜春听了笑道:“这就是了。他师父一来了,余信家的就赶
上来,和他师父咕唧了半日,想必就是为这个事了。”
那周瑞家的又和智能儿唠叨了一回,便往凤姐处来。穿过了夹道子,从李纨后
窗下越过西花墙,出西角门,进凤姐院中。走至堂屋,只见小丫头丰儿坐在房门槛
儿上,见周瑞家的来了,连忙的摆手儿,叫他往东屋里去。周瑞家的会意,忙着蹑
手蹑脚儿的往东边屋里来,只见奶子拍着大姐儿睡觉呢。周瑞家的悄悄儿问道:“二
奶奶睡中觉呢吗也该清醒了。”奶子笑着,撇着嘴摇头儿。正问着,只听那边微
有笑声儿,却是贾琏的声音。接着房门响,平儿拿着大铜盆出来,叫人舀水。平儿
便进这边来,见了周瑞家的,便问:“你老人家又来作什么?”周瑞家的忙起身拿
匣子给他看道:“送花儿来了。”平儿听了,便打开匣子,拿了四枝,抽身去了。
半刻工夫,手里拿出两枝来,先叫彩明来,吩咐:“送到那边府里,给小蓉大奶奶
戴的。”次后方命周瑞家的回去道谢。
周瑞家的这才往贾母这边来,过了穿堂,顶头忽见他的女孩儿打扮着才从他婆
家来。周瑞家的忙问:“你这会子跑来作什么?”他女孩儿说:“妈,一向身上好
我在家里等了这半日,妈竟不去,什么事情这么忙的不回家我等烦了,自己先到
了老太太跟前请了安了,这会子请太太的安去。妈还有什么不了的差事手里是什
么东西?”周瑞家的笑道:“嗳!今儿偏偏来了个刘老老,我自己多事,为他跑了
半日。这会子叫姨太太看见了,叫送这几枝花儿给姑娘奶奶们去,这还没有送完呢。
你今儿来,一定有什么事情。”他女孩儿笑道:“你老人家倒会猜,一猜就猜着了。
实对你老人家说:你女婿因前儿多喝了点子酒,和人分争起来,不知怎么叫人放了
把邪火,说他来历不明,告到衙门里,要递解还乡。所以我来和你老人家商量商量,
讨个情分。不知求那个可以了事?”周瑞家的听了道:“我就知道。这算什么大事,
忙的这么着!你先家去,等我送下林姑娘的花儿就回去。这会儿太太二奶奶都不得
闲儿呢!”他女孩儿听说,便回去了,还说:“妈,好歹快来。”周瑞家的道:“是
了罢!小人儿家没经过什么事,就急的这么个样儿。”说着,便到黛玉房中去了。
谁知此时黛玉不在自己房里,却在宝玉房中,大家解九连环作戏。周瑞家的进
来,笑道:“林姑娘,姨太太叫我送花儿来了。”宝玉听说,便说:“什么花儿
拿来我瞧瞧。”一面便伸手接过匣子来看时,原来是两枝宫制堆纱新巧的假花。黛
玉只就宝玉手中看了一看,便问道:“还是单送我一个人的,还是别的姑娘们都有
呢?”周瑞家的道:“各位都有了,这两枝是姑娘的。”黛玉冷笑道:“我就知道
么!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呀。”周瑞家的听了,一声儿也不敢言语。宝玉问道:
“周姐姐,你作什么到那边去了?”周瑞家的因说:“太太在那里,我回话去了,
姨太太就顺便叫我带来的。”宝玉道:“宝姐姐在家里作什么呢怎么这几日也不
过来?”周瑞家的道:“身上不大好呢。”宝玉听了,便和丫头们说:“谁去瞧瞧,
就说我和林姑娘打发来问姨娘姐姐安,问姐姐是什么病,吃什么药。论理,我该亲
自来的,就说才从学里回来,也着了些凉,改日再亲自来看。”说着,茜雪便答应
去了。周瑞家的自去无话。
原来周瑞家的女婿便是雨村的好友冷子兴,近日因卖古董,和人打官司,故叫
女人来讨情。周瑞家的仗着主子的势,把这些事也不放在心上,晚上只求求凤姐便
完了。
至掌灯时,凤姐卸了妆,来见王夫人,回说:“今儿甄家送了来的东西,我已
收了。咱们送他的,趁着他家有年下送鲜的船,交给他带了去了。”王夫人点点头
儿。凤姐又道:“临安伯老太太生日的礼已经打点了,太太派谁送去?”王夫人道:
“你瞧谁闲着,叫四个女人去就完了,又来问我。”凤姐道:“今日珍大嫂子来请
我明日去逛逛,明日有什么事没有?”王夫人道:“有事没事都碍不着什么。每常
他来请,有我们,你自然不便;他不请我们单请你,可知是他的诚心叫你散荡散荡。
别辜负了他的心,倒该过去走走才是。”凤姐答应了。当下李纨探春等姊妹们也都
定省毕,各归房无话。
次日凤姐梳洗了,先回王夫人毕,方来辞贾母。宝玉听了,也要逛去,凤姐只
得答应着。立等换了衣裳,姐儿两个坐了车。一时进入宁府,早有贾珍之妻尤氏与
贾蓉媳妇秦氏,婆媳两个带着多少侍妾丫鬟等接出仪门。那尤氏一见凤姐,必先嘲
笑一阵,一手拉了宝玉,同入上房里坐下。秦氏献了茶。凤姐便说:“你们请我来
作什么拿什么孝敬我有东西就献上来罢,我还有事呢!”尤氏未及答应,几个媳
妇们先笑道:“二奶奶今日不来就罢,既来了,就依不得你老人家了。”正说着,
只见贾蓉进来请安。宝玉因道:“大哥哥今儿不在家么?”尤氏道:“今儿出城请
老爷的安去了。”又道:“可是你怪闷的,坐在这里作什么何不出去逛逛呢?”
秦氏笑道:“今日可巧:上回宝二叔要见我兄弟,今儿他在这里书房里坐着呢,为
什么不瞧瞧去?”宝玉便去要见,尤氏忙吩咐人小心伺候着跟了去。凤姐道:“既
这么着,为什么不请进来我也见见呢?”尤氏笑道:“罢,罢,可以不必见。比不
得咱们家的孩子,胡打海摔的惯了的。人家的孩子都是斯斯文文的,没见过你这样
泼辣货。还叫人家笑话死呢!”凤姐笑道:“我不笑话他就罢了,他敢笑话我?”
贾蓉道:“他生的腼腆,没见过大阵仗儿,婶子见了,没的生气。”凤姐啐道:“呸!
扯臊!他是哪吒我也要见见。别放你娘的屁了!再不带来,打你顿好嘴巴子。”贾蓉
溜湫着眼儿笑道:“何苦婶子又使利害!我们带了来就是了。”凤姐也笑了。
说着出去一会儿,果然带了个后生来:比宝玉略瘦些,眉清目秀,粉面朱唇,
身材俊俏,举止风流,似更在宝玉之上,只是怯怯羞羞有些女儿之态,腼腆含糊的
向凤姐请安问好。凤姐喜的先推宝玉笑道:“比下去了!”便探身一把攥了这孩子
的手,叫他身旁坐下,慢慢问他年纪读书等事,方知他学名叫秦钟。早有凤姐跟的
丫鬟媳妇们,看见凤姐初见秦钟并未备得表礼来,遂忙过那边去告诉平儿。平儿素
知凤姐和秦氏厚密,遂自作主意,拿了一匹尺头,两个“状元及第”的小金锞子,
交付来人送过去。凤姐还说太简薄些。秦氏等谢毕,一时吃过了饭,尤氏、凤姐、
秦氏等抹骨牌,不在话下。
宝玉、秦钟二人随便起坐说话儿。那宝玉自一见秦钟,心中便如有所失,痴了
半日,自己心中又起了个呆想,乃自思道:“天下竟有这等的人物!如今看了,我
竟成了泥猪癞狗了,可恨我为什么生在这侯门公府之家要也生在寒儒薄宦的家
里,早得和他交接,也不枉生了一世。我虽比他尊贵,但绫锦纱罗,也不过裹了我
这枯株朽木;羊羔美酒,也不过填了我这粪窟泥沟。‘富贵’二字,真真把人荼毒
了。”那秦钟见了宝玉形容出众,举止不凡,更兼金冠绣服,艳婢娇童,——“果
然怨不得姐姐素日提起来就夸不绝口。我偏偏生于清寒之家,怎能和他交接亲厚一
番,也是缘法”。二人一样胡思乱想。宝玉又问他读什么书,秦钟见问,便依实而
答。二人你言我语,十来句话,越觉亲密起来了。一时捧上茶果吃茶,宝玉便说:
“我们两个又不吃酒,把果子摆在里间小炕上,我们那里去,省了闹的你们不安。”
于是二人进里间来吃茶。秦氏一面张罗凤姐吃果酒,一面忙进来嘱咐宝玉道:“宝
二叔:你侄儿年轻,倘或说话不防头,你千万看着我,别理他。他虽腼腆,却脾气
拐孤,不大随和儿。”宝玉笑道:“你去罢,我知道了。”秦氏又嘱咐了他兄弟一
回,方去陪凤姐儿去了。
一时凤姐尤氏又打发人来问宝玉:“要吃什么,只管要去。”宝玉只答应着,
也无心在饮食上,只问秦钟近日家务等事。秦钟因言:“业师于去岁辞馆,家父年
纪老了,残疾在身,公务繁冗,因此尚未议及延师,目下不过在家温习旧课而已。
再读书一事也必须有一二知己为伴,时常大家讨论才能有些进益——”宝玉不待说
完,便道:“正是呢!我们家却有个家塾,合族中有不能延师的便可入塾读书,亲
戚子弟可以附读。我因上年业师回家去了,也现荒废着。家父之意亦欲暂送我去,
且温习着旧书,待明年业师上来,再各自在家读书。家祖母因说:一则家学里子弟
太多,恐怕大家淘气,反不好;二则也因我病了几天,遂暂且耽搁着。如此说来,
尊翁如今也为此事悬心,今日回去,何不禀明,就在我们这敝塾中来我也相伴,
彼此有益,岂不是好事?”秦钟笑道:“家父前日在家提起延师一事,也曾提起这
里的义学倒好,原要来和这里的老爷商议引荐;因这里又有事忙,不便为这点子小
事来絮聒。二叔果然度量侄儿或可磨墨洗砚,何不速速作成,彼此不致荒废,既可
以常相聚谈,又可以慰父母之心,又可以得朋友之乐,岂不是美事?”宝玉道:“放
心,放心!咱们回来告诉你姐夫姐姐和琏二嫂子,今日你就回家禀明令尊,我回去
禀明了祖母,再无不速成之理。”
二人计议已定,那天气已是掌灯时分,出来又看他们玩了一回牌。算帐时,却
又是秦氏尤氏二人输了戏酒的东道,言定后日吃这东道,一面又吃了晚饭。因天黑
了,尤氏说:“派两个小子送了秦哥儿家去。”媳妇们传出去半日。秦钟告辞起身,
尤氏问:“派谁送去?”媳妇们回说:“外头派了焦大,谁知焦大醉了,又骂呢。”
尤氏秦氏都道:“偏又派他作什么那个小子派不得偏又惹他!”凤姐道:“成日
家说你太软弱了,纵的家里人这样,还了得吗?”尤氏道:“你难道不知这焦大的
连老爷都不理他,你珍大哥哥也不理他。因他从小儿跟着太爷出过三四回兵,从死
人堆里把太爷背出来了,才得了命;自己挨着饿,却偷了东西给主子吃;两日没水,
得了半碗水,给主子喝,他自己喝马溺:不过仗着这些功劳情分,有祖宗时,都另
眼相待,如今谁肯难为他他自己又老了,又不顾体面,一味的好酒,喝醉了无人
不骂。我常说给管事的,以后不用派他差使,只当他是个死的就完了。今儿又派了
他!”凤姐道:“我何曾不知这焦大到底是你们没主意,何不远远的打发他到庄
子上去就完了!”说着,因问:“我们的车可齐备了?”众媳妇们说:“伺候齐了。”
凤姐也起身告辞,和宝玉携手同行。尤氏等送至大厅前,见灯火辉煌,众小厮
都在丹墀侍立。那焦大又恃贾珍不在家,因趁着酒兴,先骂大总管赖二,说他:“不
公道,欺软怕硬!有好差使派了别人,这样黑更半夜送人就派我,没良心的忘八羔
子!瞎充管家!你也不想想焦大太爷跷起一只腿,比你的头还高些。二十年头里的焦
大太爷眼里有谁别说你们这一把子的杂种们!”正骂得兴头上,贾蓉送凤姐的车
出来。众人喝他不住,贾蓉忍不住便骂了几句,叫人:“捆起来!等明日酒醒了,
再问他还寻死不寻死!”那焦大那里有贾蓉在眼里反大叫起来,赶着贾蓉叫:“蓉
哥儿,你别在焦大跟前使主子性儿!别说你这样儿的,就是你爹、你爷爷,也不敢
和焦大挺腰子呢。不是焦大一个人,你们作官儿,享荣华,受富贵!你祖宗九死一
生挣下这个家业,到如今不报我的恩,反和我充起主子来了。不和我说别的还可;
再说别的,咱们‘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凤姐在车上和贾蓉说:“还不早
些打发了没王法的东西!留在家里,岂不是害亲友知道,岂不笑话咱们这样的人
家,连个规矩都没有?”贾蓉答应了“是”。
众人见他太撒野,只得上来了几个,揪翻捆倒,拖往马圈里去。焦大益发连贾
珍都说出来,乱嚷乱叫,说:“要往祠堂里哭太爷去,那里承望到如今生下这些畜
生来!每日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我什么不知道咱们‘胳
膊折了往袖子里藏’!”众小厮见说出来的话有天没日的,唬得魂飞魄丧,把他捆
起来,用土和马粪满满的填了他一嘴。
凤姐和贾蓉也遥遥的听见了,都装作没听见。宝玉在车上听见,因问凤姐道:
“姐姐,你听他说‘爬灰的爬灰’,这是什么话?”凤姐连忙喝道:“少胡说!那
是醉汉嘴里胡,你是什么样的人,不说没听见,还倒细问!等我回了太太,看是
捶你不捶你!”吓得宝玉连忙央告:“好姐姐,我再不敢说这些话了。”凤姐哄他
道:“好兄弟,这才是呢。等回去咱们回了老太太,打发人到家学里去说明了,请
了秦钟学里念书去要紧。”说着自回荣府而来。
要知端的,下回分解。
《大宅门》里白家的兴旺离不开两个人,一个是女中豪杰二奶奶,一个是她那个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的儿子一一白景琦。
一个在白家陷入绝境时力挽狂澜,使这个风雨飘摇中的老字号再次焕发勃勃生机。
一个是被母亲二奶奶赶出去后,咬着牙不依附于人,硬是靠一己之力将山东的泷胶庄归入自己的事业版图,将白家再一次推向鼎盛。
两人都有远见卓识,都能杀伐决断,且都会归拢人心,是大宅门里的灵魂人物。
可是纵观白景琦和二奶奶的一生,抛开时代的因素,白景琦在好多方面,终究还是输二奶奶一筹。
一、对对头留有余地,绝不赶尽杀绝
二奶奶这一辈子,除了对杨九红极尽刻薄以外,对谁都留有余地,即便对仇家和生意对手,也绝不赶尽杀绝。
她信奉的是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冤家多堵墙。
当年,詹王府害得白家家破人亡,白家大爷被判了斩监候,如果没有朱顺和严爷,白家大爷早人头落地了,对这一切知根知底的二奶奶对詹家却选择了原谅。
当詹王爷在西安逃难脑中风,命悬一线时,詹俞硬着头皮来找二奶奶,二奶奶一句为难的话都没说,痛快地给了詹俞八宝丹,让他回去救詹王爷。
二奶奶对仇家尚且如此,而对生意对手呢,同样网开一面。
白家得罪了宫里,赖以生存的百草厅白家老号被查封,白家陷入到前所未有的危机中。
在白家危难关头,便有人落井下石,贵武怂恿詹瑜等人合资入股,并推举董大兴牵头承办了百草厅白家老号,抢了白家的生意。
二奶奶开始一步步执行自己的计划。
先利用老匾成功入股白家老号,自己却承办了南记。靠着先前买通的太监常公公夺回了朝廷供奉放在南记,然后让南记和董大兴掌舵的白家老号打擂台。
白家老号那边一没秘方,二没制药的老人,生意难以为继。二奶奶这才开始收网了,逼董大兴等股东退出白家老号。
董大兴叫来股东们商量,那七位股东除了只想坐等分一杯羮,对生意一窍不通,实在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董大兴心灰意冷,只好将生意顺水推舟还给了白家。
董大兴以为这次投资算是亏大了,等到签字画押时,董大兴等股东们才发现二奶奶将他们的本银全部退了回来,一点儿没让他们吃亏。
他们不禁啧啧赞叹二奶奶行事的大气,还高兴的要请二奶奶吃饭,二奶奶豪气的邀请他们过几日来参加白家主办的药材堂会。
生意对头握手言和,和和气气地退出了白家生意。
白景琦对生意对头孙家就不这么厚道了,他秉承的是他钟爱一生的那句戏词“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待我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净。”
白景琦当年被母亲赶出了白家,在济南安顿下来后到处找赚钱门路。后来从当地火爆的驴皮胶事业中看出了门道,找了一家生意难以为继的吕家藏身,研制出了独家配方的“黑七泷胶”,生意大火。拯救了吕家,也打击到了当地一枝独秀的孙家。
接下来将沿河二十八坊纷纷收购到自己名下,搞起了垄断产业。偏偏老孙头不愿被收购,还买通了白景琦的伙计时元祥,盗得了秘方。
这下可彻底激怒了白景琦,为了彻底整垮孙记,白景琦花了20万两银子买通知府衙门,就让拖着孙家,不要急于结案。
半年多的官司耗下来,孙家白花花的银子流水般花出去却听不见个响,终至一败涂地。孙家被查封,白景琦还装作路人上门奚落老孙头,杀人不过头点地,而白景琦却将对手打翻在地还踏上一只脚,将老孙头活活气死,白孙两家从此结下了血海深仇。
后来白家又逢内忧外患,再次陷入到重重危机之中。白景琦资金紧张,不得已将黑七泷胶庄抵押给了不相熟的当铺,没想到当铺竟是孙家人开的。孙家立马将黑七泷胶庄高价转卖给了别人。
因为当年的赶尽杀绝,白景琦差点将自己一手搞起来的山东泷胶生意弄丢,最后还是通过堂姐夫的军阀关系才将孙家连根铲除。
对待冤家对头,二奶奶是刚柔相济,见好就收,白景琦却是雷霆手段,赶尽杀绝。高下之分立见。
二、对下人宽容仁慈,善于笼络人心
大体上看,二奶奶和白景琦对下人的态度一脉相承,都属于大方仁慈的好主子。
可细细比较,二奶奶其实比白景琦更深谙人性,也更懂得管理,所以比白景琦更得人心。
厨子冯六偷面,被白景琦逮个正着,白景琦立马命人将冯六捆到马号里,狠狠抽打冯六的踝骨,并要把冯六辞退。
二奶奶听说后,当着家下人等亲自处理这件事。先狠狠批评了白景琦,嫌白景琦对冯六打得太狠,又嫌白景琦辞退了冯六让他没了活路。
白景琦自然心里不服,他从没觉得自己对下人严苛,反而出手大方,是个好主子。可偷东西这样的行径他深恶痛绝,本来就应该受到严惩。二奶奶却语重心长地对白景琦说“厨子不偷,五谷不收”,二奶奶以她经年的阅历深谙人性,也用此话刷新了白景琦的认知,既然哪个厨子都这样,何必再去为难冯六。
又转向冯六对他说:以后有困难尽管提,怕七老爷就向她提,别小偷小摸的。临了还让冯六去帐房领个红包,养养他的踝子骨。
一场偷盗事件在众人善意的哂笑中处理完毕。大宅门里从此收获了一个忠心耿耿的厨子和一群心悦诚服引以为戒的下人。
白景琦的处理是让人怕,二奶奶的处理是让人服。
二奶奶对下人的宽容仁慈还体现在对待门房胡子头上,胡子头带年幼的景琦出门玩耍,却将小景琦给弄丢了。闻得此讯的二奶奶如被摘了心肝一般五内俱焚,却半点不曾迁怒胡子头,没有惩罚,依旧让他在门房听呵,直到胡子头在门口迎回了被季宗布送回的小景琦。
以后在大宅门当差的胡子头怎会不感念二奶奶的这番仁慈宽容而情愿肝脑涂地?
还有对香秀,二奶奶的爱犬大顶子挑人,二奶奶总也找不到个可心的丫鬟抱狗,直到跟着木匠父亲在新建的花园子里劳作的香秀出现,为了将香秀留在宅门里,王喜光费尽了口舌,二奶奶则破费了大价钱。
二奶奶深知香秀虽然是个贫苦人家的姑娘,却也是被父母宝贝着的爱女。为了让其父母放心,二奶奶对香秀极好,允许和自己一个桌上吃饭,专门吩咐人不许指示香秀做事,只让香秀抱狗,独听命于她。
所以即使香秀在宅门里服务了十多年,身上仍然没有一点奴性,所以才敢在白景琦想求娶自己时心高气傲地只要做太太,绝不做小。
白景琦对下人也算大方仁慈。
比如启用了被撵出宫后走投无路的太监王喜光做自己新宅子的总管,权力下放,对其过手的银子无任何监管和约束,致使王喜光欲壑难填,胃口越养越大。成了外面有钱的王老爷,置了外宅,还养了两三房姨太太。
被白景琦知晓后,对其贪的银子不予追究,却非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扒了王喜光的裤子。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身受如此奇耻大辱的王喜光从此和白景琦结下了梁子,给白景琦使各种各样的绊子,余生专给白景琦添堵。后来又投靠了日本人,让白景琦屡遭大难,成了沾在身上一块挥不掉甩不去的牛皮糖。
白景琦对郑老屁是有大恩的。
两人偶遇为谁让道这回事大打出手,白景琦被郑老屁揪掉了一绺头发,郑老屁则被白景琦扔进了河里。当落水的郑老屁为毁掉的新鞋嚎啕大哭时,白景琦恻隐之心大发,给郑老屁买了两块一双的新鞋。这双在郑老屁眼里值两袋多白面的鞋彻底征服了郑老屁。
家乡遇到灾年的郑老屁走投无路,来投奔白景琦。白景琦毫不推辞地收留了郑老屁,把他留在了大宅门赶车。从此七老爷的生活中多了项乐趣一一看郑老屁吃大饼卷肉,郑老屁吃得香甜,白景琦看着开心,年富力强饭量奇大的郑老屁也愿意为七老爷奉承供之一乐。
郑老屁在大宅门当了好多年差,直到身体老了干不动了才辞工回到乡下。可是几年后又带着孙子郑三旦找上了白景琦,这回不是留下就行,却求白景琦让去柜上学个本事,白景琦又慨然允诺,只提了一个要求,再看一次郑老屁吃大饼卷肉。
白景琦实在没看出这时的郑老屁已是强弩之末,没想到这一吃竟直接送了命,他对郑老屁不可谓不厚道,却永远透着居高临下,没有二奶奶的推己及人。
所以郑老屁的孙子郑三旦直接恨上了白景琦,不仅不感恩白景琦给了自己饭碗并让自己留在柜上学本事,还将白景琦当作了害死他爷爷的万恶的剥削资本家和阶级敌人来恨,白景琦的一番好意全喂了狗。
如果换作二奶奶,决计不会在郑老屁吃大饼卷肉这回事上找出乐子。
她对下人有着起码的尊重和心细如发的体谅,绝不会因为这些虽无伤大雅却直击人心的玩笑为自己树敌。
三、对钱合理安排,永远留有后手
白文氏作为被公公白萌堂慧眼选中的当家人,一接手就表现不俗。
当时的白家生意歇业,没有进项,为了大爷的事还得四处打点。白文氏从公公手中接下白家这付烂摊子开始,就懂得让钱生钱,还有不把钱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
她把家里能拿得出的银子三万两千两在广亨钱铺入股,吃息分红,并把这笔银子跟家产分开,万不得已不去动。
因为生意停滞不流通,二奶奶又把公中的银子且汇入汇丰,这样,即便百草厅白家老号暂时盘不回来,白家省着点花,也能维持个三四年。
在二奶奶的运筹帷幄下,白家成功地盘回了白家老号,生意慢慢步入了正轨。后来又有白景琦黑七泷胶庄的助力,白家的事业蒸蒸日上。
不过,在二奶奶的思想里始终崩着一根弦,她清楚地认识到,管理一个家要是没有一点底子,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所以清醒的二奶奶时刻记着居安思危。
而白景琦就没这样的觉悟了,他单枪匹马闯天下,在济南垄断了阿胶生意后,财源滚滚,日进斗金,着实富得流油。
可白景琦把日子过成了筛子,处处走漏,花钱如流水。又因为赚钱顺风顺水,所以谁坑他都不以为意,一笑了之。下人评价他:“挣钱没数,花钱没边;财来如山崩海啸,财去如大海决堤。”
在济南时包养妓院头牌杨九红,动辄上万两银子扔出去,眼睛都不眨一下。
回大宅门后启用太监王喜光做总管,贪污挪用吃回扣,置房买地养姨太太,伙同别人黑白景琦的钱,无所不用其极。
还生了个败家的儿子白敬业,平日里逛窑子抽大烟不说,还经常闹个幺蛾子出来。
先是做假药让白景琦烧了七万两银子,后来说让去安国办药历练历练,像他父亲一样长长见识吧,他却跑到赌场赌博,一下又输了十二万两。
这时的白景琦正在积极筹划二奶奶的七十寿辰,母亲辛苦一辈子创下了那么大的家业,这交到自己手里没几年,说啥也要给母亲办一场顶级豪华的寿宴,表表孝心,顺便让母亲看看儿子也不差。
本来就花钱没数的白景琦着手新修了花园子,如果不是大舅子黄立从中作梗,他又得被岳父贵武从工程里面狠捞一笔。
可是面临考验的时候到来了,二奶奶寿诞在即,修花园子的款项被王喜光挪用给了白敬业办军用被服厂,敬业却以烂纸充棉絮不仅赔了个底掉,人还被控制起来急等钱来赎。
军阀混战筹集军饷,给药行一摊派就是五十万两,白景琦作为行业翘楚,揽下了一半。
再加上先前敬业捅的娄子还有亏空,白景琦一下感到了经济危机。可是老太太的寿宴规格又不能降,逼不得已,白景琦只好把山东的泷胶庄抵押出去孤注一掷的来维护家族的体面。
寿宴当日,白景琦更是出手豪阔,给母亲买了辆稀罕的汽车做生日贺礼。甬道上厚厚的藏红花铺路,那藏红花可是名贵又稀罕的药材,都是以克计价的;所有念经的和尚一人一身烫金袈裟;元宝堆成了山;知名戏子的堂会那是必不可少的,“赏”银不计其数。
即使被白景琦瞒得密不透风,在享受着众人祝贺和追捧的风光中,七十岁的二奶奶仍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和敏锐的嗅觉。她嗅出了这个家暗藏危机的味道,可是不愿扫大家的兴,配合着大家演这场母慈子孝,家族煊赫鼎盛的戏。
宴会过后,二奶奶召集起白家各房的子孙,给大家交了个底:她在美国花旗银行存了几十个保险箱,里边存的全都是贵重的药材,能维持个七八年。在四大钱庄里,还存了九十多万两银子,以备不时之需。
白景琦被惊到了,他一直觉得自己的能力和母亲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时才觉得了巨大的差距。关键时候,还是二奶奶的理家更为缜密,看问题更是长远。
二奶奶也给白景琦上了重要一课:对钱要合理安排,永远留有后手。
四、教育孩子宽柔相济,深谋远虑
二奶奶接管白家以后,除了三房闹着分家另过以外,大房的大爷被判斩监侯,被救下后下半生只能背井离乡,隐姓埋名,大奶奶担不起事,一早就自尽了,剩下四个未成年的孩子归二奶奶教养。
二奶奶在对待这大房的四个孩子和自己的一双儿女上,基本上做到了一碗水端平。
她千辛万苦地盘回了白家老号,股份给了大房四股,比留给自己房头的还要多。
四个孩子跟着二婶,不仅生活有保障,心里也没受过委屈。长大后玉芬远嫁济南,心里感激二奶奶,将白景琦当成亲弟弟来疼。剩下的三个也兄友弟恭,成了二奶奶的得力助手。
二奶奶的亲儿子白景琦自小顽劣不堪,拿安宫牛黄丸喂鱼,脱光衣服扮齐天大圣,用臭豆腐换鼻烟捉弄私塾先生,没谱的事一件接着一件。
二奶奶看似教育没有章法,采取灭火式教育,简单粗暴而直接,涉及原则的问题却寸步不让。所以白景琦顽劣归顽劣,人品却一直在线,加之血管里留着她母亲的血,所以二奶奶的正直善良有担当,嫉恶如仇的底色也都在。
二奶奶对白景琦的教育还做对了两件事:
第一件是晓得让白景琦经事历练。
白家老号被董大兴等人接管经营,自家的店铺成了别人的,二奶奶暂且无计可施,只有在老匾上做文章。
一行人大张旗鼓去摘匾,二奶奶顺便带上了年幼的景琦。站在金光灿灿的老字号牌匾下,二奶奶让小景琦一字一字地念“百草厅白家老号”,要求声音洪亮,念了一次又一次,让家族荣誉早早地植入白景琦幼小的心田中。
这也让后来传承了二奶奶衣钵的白景琦从此为了维护祖宗的荣誉终其一生都爱惜羽毛,不允许任何假冒伪劣出现在白家老字号的柜台上。
老年的白景琦甚至将老匾做成自己的棺材盖,随自己一起埋进土里。
白景琦长大后有段时间无所事事,二奶奶又把他交给了涂二爷和许先生让去安国采办药材。安国之行让白景琦大开眼界,原来这里面也有那么多的门道,这也为白景琦以后成为成功的商人打下了通透的底子。
第二件是遍访名师,希望将白景琦引向正道。
在一个又一个先生被白景琦气跑后,季宗布出现了。白景琦只信服真正有本事的人,所以他对季宗布爱戴有加,一个悉心教,一个用心学,文治武功一样都没落下。
当二奶奶发现白景琦肉眼可见的一天天上进起来后,对季宗布那是尊敬加信任,即使看着白景琦被严厉惩罚,心疼也绝不参与。
所以白景琦不仅没有长歪,还成了家族的中流砥柱二奶奶功不可没。
二奶奶后来又一手抚养了杨九红的女儿白佳莉。
白佳莉因为是二奶奶强行夺了杨九红的,所以白佳莉几乎成了二奶奶的私有物件,她的教育别人都不敢染指。白佳莉在二奶奶身边那十多年,白家生意正如“烈火烹油”,好得不得了。
二奶奶将白佳莉养在膝下,只她一人疼,可是二奶奶并没有因此将她养成骄纵的大**脾气,反而让她读书识字弹琴,长大后知书识礼,俨然是大家闺秀的模样。后来的婚姻也凭她自己做主,选了和自己情投意合的何洛甫。
所以除了杨九红是横在她心上的一道疤外,依偎着二奶奶长大的白佳莉大多数时间还算幸福。
后来丈夫何洛甫阵亡,女儿又被杨九红夺去,白佳莉愤而离家,却是去异地苦学医术去了,竟成了妙手回春的名医,是白景琦后代里较为出色的那一个。
白景琦对孩子的教育那可差远了,白敬业生下时,自己在济南拼事业,等到见到孩子面时,孩子已经四岁了。
初见白景琦的敬业认生,不肯叫爸爸还哭。白景琦直接断言敬业没出息,比不过当年的自己。嫌弃之心溢于言表。
接下来也并没亲自教导,反而又对敬业不管不问了。敬业是在父亲缺席,母亲和奶奶娇宠下长大的,都说“慈母多败儿”,家里有花不完的银子,婆子丫鬟一大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没有精神偶像立着,没有人生目标为之奋斗着,敬业长成败家子白景琦难辞其咎。
这时的二奶奶已是年迈之人,再加上隔辈亲,所以对敬业也是威严不足,慈爱有余。
等到白敬业长歪,白景琦想起来管儿子了,他的办法便是给不停擦屁股善后和狠揍,生生把敬业打折了一条腿也没逼着其走上正道。
对敬功也好不到哪儿去,基本上也是不管不问的态度。
白景琦后来子孙颓废,除了白占元走出大宅门,闯出了一番新天地外。余下的都困守在宅门里,啃老的啃老,偷钱的偷钱,抽大烟的抽大烟。
或者为钱反目成仇,或者为继承遗产大打出手,占尽资源的得了癔症,没有争下的又疯了,该嫁的不嫁,该娶的不娶,父子不成父子,母女不成母女,兄弟不成兄弟,姊妹不成姊妹,一片乌烟瘴气。
虽说“富不过三代”,但作为家族核心人物的白景琦也从无意识去培养子孙掌握独立的手段和谋生的技巧。
占光考上了大学,地点在哈尔滨,当时正值抗美援朝战争,为上与不上家里人吵作一团,最后白景琦拍板留下了占光。一个本该大展宏图的热血青年又成了宅门里的牺牲品。
毋庸置疑,白景琦这辈子活出了铮铮铁骨,活出了坦荡豪气,可是与“巾帼不让须眉”的二奶奶相比,还是差了格局,输了远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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