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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舍先生在67年的人生中，为读者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的作品:《茶馆》、《四世同堂》、《骆驼祥子》……老舍逝世23年后，他的儿子亦舒写下了一篇真挚的《父子之情》，既表达了对父亲突然离世的悲痛，又深切地回忆了父亲对自己的关怀和教诲。
伯格费斯特
//亦舒
“慈母”这个词是有道理的。总觉得“慈父”这个词很别扭。在我看来，中国的最后一代男人是不能和这个词挂钩的。大部分都是严大于爱。我的父亲老舍既不是典型的慈爱的父亲，也不是那种严厉到孩子都怕他的人，所以他是一个复杂的父亲。
我不知道，一个人的记忆最早是在什么年龄产生的？就我而言，我的第一次记忆是一年多以前。那是在青岛。门外有一位老人。除了孩子，他什么都不要。所以，我父亲带我出去。见到我，劳道说，第14天，他在小胖子的左手腕上系了一条红线，这样他就可以避难了。我被自己世故的外表吓哭了，产生了第一次不可磨灭的记忆。令我终身遗憾的是，在我最初的记忆中，没有父亲的形象。我只记得可怕的老路和铁门。
在我两岁三个月的时候，父亲离开济南，南下武汉，加入抗战洪流。再次见到父亲时，我八岁。我们一见面，我就觉得父亲很老了。他刚切完盲肠，直不了腰。他站在那里，双手拄着拐杖。我胆怯地叫他“爸爸”。他抬起一只胳膊，摸着我的头，叫我“小B”。对他，对我，父子都是陌生人。当时他严重贫血，整天抱怨头晕，但他还是每天守在办公桌前，写一家四代。他很少去重庆，最开心的时候就是朋友来北碚看他的时候。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话多，而且变得很健谈，往往一张嘴就是一串笑话，把大家笑得前仰后合。渐渐的，我把听他说话当成了最吸引人的事情，总是静静的听着，不可避免的会和他一起傻笑。父亲从来不把我赶出去，还经常指着我，亲切地叫我“傻小子”。他对孩子的功课和成绩毫无兴趣，一次也没问过，也没辅导过。他采取了一种绝对超然的自由放任态度。他认同的，在我当时看来，几乎都是和玩有关的东西。比如他很欣赏我对书画感兴趣，唱歌，参加学生会的社交活动。他喜欢带我去拜访朋友，坐在茶馆里，去澡堂。在路上，他总是拄着拐杖走在前面，我紧紧地跟在后面。他从不握我的手，也不和我说话。我个子矮，跟着他，看到的都是他的腿脚，还有那双歪歪扭扭的旧皮鞋。就这样，我跟着他的脚步走了两年多，直到他去了美国。现在，当我闭上眼睛，我仍然可以看到那些弯曲的高跟鞋。我愿跟随它到天涯海角，无牵无挂，无所不谈，无所思，认识整个世界。
再见到父亲的时候，我已经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初三的学生。他从美国给我带回来的礼物是一盒矿石标本，里面有20多颗可爱的小石头，闪着各种奇怪的颜色，每颗都有学名和简单的说明。
我惊讶地发现，此时此刻，父亲已经把我当成了一个独立的成年人，采取了不同寻常的成年人之间平等的态度。当他看到我时，他被称为“亦舒”而不是“小伊”，他伸出手来和我握手，就像他们是朋友一样。他的手柔软细腻，手掌是红色的。握着他伸出的手，心里充满了好奇，突然觉得自己长大了，不再是他的小“傻小子”。高中毕业后，我通过了留学苏联的考试，父亲非常高兴。五年里，他三次去苏联开会，还专程去列宁格勒看我。他没有给我写过信，但他经常骄傲地对朋友们说:我儿子在学科技，他在学怎么从木头里提炼酒精！
虽然父亲很真诚地把我当成大人和朋友，也经常和我讨论一些严肃的问题，但我常常强烈地感觉到在他心里我还是他的孩子。有一次，我要去东北出差。在我离开之前，我和他说了再见。他非常关切地问我是否带了票。我说好，他说:“给我看看！”直到我从口袋里拿出票，他才松了口气。然后他问:“你带了几条皮带？”我说，“一。”他说:“不，两个！”“为什么需要两个？”他说:“那一个坏了怎么办？你一定是瞎了！来，把我这张也拿走。”父亲的这两个问题让我笑了一路。
对于我的爱情和婚姻，父亲也采取了超然的态度，表示完全尊重孩子的选择。他给了我们一个手写的横幅，红纸上写着八个大字:“勤俭持家，健康是福”，署名“老舍”。这是他继矿石标本之后送给我的第二件礼物，从此就一直挂在我的床前。它一直保存至今，虽然破了，但却是我最珍贵的宝贝。
直到几年前，我才从他的文章中发现，父亲对孩子的教育有很多独到的见解。他生前没有直接告诉我们，但他做到了，做到了一切，而且做得很漂亮。我终于明白了爱情的价值。
我很难过，也很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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