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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5月,周有光(左)和马识途在周有光的家中。安以敏摄
1月15日,马识途在成都的家中庆祝了他的106岁生日。马婉美摄
周有光和马识途,两位具有杰出影响力的当代知识分子,一位是著名的语言学家,一位是著名的作家。他们不仅在各自的专业领域取得了巨大的成就,而且对家国大事的关心和担当,崇高的精神世界和人格魅力,让世人巍然屹立。也许这就是这两位百岁老人相互欣赏的原因。
106岁的马劳新年决心:庆祝建党一百周年
1月15日,腊月初三,中国文坛常青树马识途先生在成都家中迎来了他的106岁生日。我家专门给老人做了抹茶味的生日蛋糕。看到这个精美的蛋糕,马劳非常高兴。他自己用小刀小心翼翼地切开它,并与亲朋好友分享他的快乐。
对于新的一年,前几天,马劳向朋友们讲了他的两个“小”愿望:第一,今年7月1日是党的100岁生日,希望能为党庆祝一下。第二,中国作家协会第十次代表大会应该在今年召开。我想去北京参加它。我参加过九次演艺圈会议,这次想和大家说再见。
看到马劳许下的这两个愿望,我相信老人一定能实现,因为在他的字典里没有“投降”和“撤退”。老马有着非凡的韧性和毅力。只要目标定了,他就一定会实现。
在生日的前一天,我收到了来自成都的一个大大的“福”。这是我连续第四年收到来自马劳的新年祝福。在这个红桶的右边,有两行小字:“牛年祈福穆金凤故人”,中间还有一个大字“福”,字迹苍劲,署名是107岁的老人。107岁是马劳的虚岁。
到2020年,我已经认识马劳20年了。20年的交往使我们成了被遗忘的朋友。在我心目中,马劳就像万仞的一座山,这让我站在山上向往它。过去的2020年对马劳来说意义非凡。这一年,马劳不仅迎来了他在世的第105个年头,也迎来了他文学创作的第85个年头(1935年1月,马劳以“马之夫”为笔名,在叶圣陶主编的《中学生杂志》上首次正式发表了他的文学作品《万县》)。也就是2020年7月5日,马劳在《续夜谭》发表后,郑重宣布“封笔”。经过85年的文学创作,马劳为我们贡献了730多万字的文学作品,体裁广泛。今年是马劳从事书法创作的第100个年头。1920年,马老五开悟,开始书法练习。百年书法练习真的不简单!今年是马劳入党的第82个年头。每一个数字的背后,其实都是这位老人丰富的人生和历史。
去年,当马劳庆祝他的105岁生日时,我想做点什么给老人送一份特别的礼物。经过长时间的考虑,我决定做一本《马识途八十五年创作文学年表》,记录这位老人的文学足迹。时至今日,年表已基本编好。即使简单列出马劳作品的创作时间和出版时间,最终数字也高达33973部。
只可惜你已经老到可以第一次认识了。听你的座位,坐在春风
在查阅资料的过程中,我偶然看到了2017年2月马劳发给我的一篇未发表的文章《忆周有光老人》,这篇文章让我非常惊讶。2018年6月,四川文艺出版社出版了最新的《马识途文集》(18卷)。但这篇文章并未收录其中,也算是一篇很有史料价值的佚文。
2016年底,我为传记文学杂志组织了一期周有光特刊。当时周老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当时我和马劳约好了,马劳答应考虑一下。后来,由于一些耽搁,马劳没有写出手稿。没过多久,周老过完111岁生日就驾鹤西去了。周老去世后,马劳专门写了这篇悼词送给我。
从这篇文章可以看出,马劳与周有光先生相识并不早。我在马劳的《无悔诗》里看到,2002年,他写了“七律,国字体改97年周有光大师”。所以,他们应该是在本世纪初认识的。
看了马劳的怀旧文章,不禁想起2011年的往事,我有幸让两位老人见面,亲耳听他们的对话。虽然已经过去了将近10年,但这一幕依然记忆犹新。
2011年春天,马劳从成都到北京走亲访友,在北京接受了口述历史摄制组的采访。有一天,我去马先生的女儿吴翠兰家拜访他。经过近一个月的拍摄,已经96岁高龄的马劳精神状态非常好,脸红红的,不累,声音还是那么洪亮。马劳握着我的手,告诉我拍摄进行得很顺利。也许过段时间他会回成都。我走近马劳,大声问道:“你最近在北京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马低下头,想了一会儿,然后说:“没有别的了。最近想去看看老朋友周有光。我们是几年前认识的,但是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正在找朋友打听。”
首先,找周老的时候,我笑着对马劳说,“你不用麻烦了。我现在联系你。我跟周老比较熟,一年去看他两三次。他姑姑还是四川的。”说完,我就拿起电话打给了周的老家。偏偏那个四川阿姨接了电话。首先,是我。这个老乡很热心。我告诉她,四川的马志图先生这几天想去看望周老。不知道周老有没有时间。让我等一会儿。她现在会问周老。几分钟后,她在电话里回复道:随时欢迎马劳先生来看望周老。马劳非常高兴,告诉我我们越早见面越好。就这样,我和姑姑约好了:5月24日上午,我们回家看望周老先生。
2011年5月24日上午9点半左右,北京的阳光温暖和煦。我和马劳开车到朝阳门内大街,然后转到邦胡同2号去拜访105岁的周老先生。后拐浜胡同2号是全国文改会的宿舍大院。这里有几栋五层红砖楼。后拐浜宿舍建于1985年。那一年,80岁的周老终于离开了清末公主修建的破旧房子,搬到了这里。他在那里住了32年,直到去世。周老住的红砖楼里没有电梯,这对于96岁高龄的马劳来说,确实有些为难。马劳爬楼梯时,右手紧紧抓住栏杆,左手用力拉着我。我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马劳,一步一步地向三楼周老的家走去。
我们进书房的时候,周老已经坐在那里了。身穿白色衬衫和浅色毛皮背心的周老,看上去依然精力充沛。周老腿脚不便,无法起身,只能坐在办公桌旁的椅子上,向马劳微笑挥手。见到周老先生,马劳摆摆手,大声宣布:“周老,四川的马识途又来看你了。”
周老甩了甩手里的拳头说:“这么热,你还来。谢谢谢谢!”后来,周老用双手示意马劳坐在他桌子的另一边,这样他们可以面对面交谈。
马劳坐下后,从包里拿出两幅书法,亲自递给周老。他大声说:“周老,我这里有个上门贴。我来自马识途。请看一看。”马劳左手拿着书法的一角,右手指着,大声念给周老听:
学会了预言一百二十年长寿,仙春丝还没发表,需要发表新的文章
“周老,我来这里的时候,还临摹了你97岁那年,我上次来看你时写的一首旧诗。这次我也带过来了。”
石云:
今年97岁,
亮心的眼睛是明亮的,他的耳朵是明亮的。
中文是西学的专业,
语言经济一致。
没心情说话太搞笑了,
畅所欲言。
第一次相识只是太晚了,
听你的座位,坐在春风里。
“周老,后年你就108岁了。今天买了108朵提前祝你茶寿长。我希望你活到120岁。”说到这里,马劳示意随行的家人将他精心挑选的鲜花递给周老。
周老高兴地接过花,闻了闻,点点头,用拳头感谢马劳:“人过了一百岁,自然就退化了,尤其是耳朵破了,记忆力差了。以前知道的很多事,现在都忘了,还好我的心灵退化得比较慢。”
马听了,点头称是:“我这次来,看你身体机能各方面都很好,尤其是思维,一点也没有衰退。周老,我来问你一个问题。你在文章中谈到了中国的发展,我很赞同你的观点……”
周老认真听取了马劳的讲话。稍作沉思后,他说:“我的观点是,历史发展的道路总体上只有一条。就像开运动会,大家在跑道上比拼。一开始有的人跑在前面,有的人跑在后面。跑在后面的人只要努力就有机会跑在前面,跑在前面的人一不小心就可能落后。80岁后离开办公室,在家随便看书写字。我的观点不靠谱。”
周老说这话时,马劳连忙摆手道:“周老,你的意见哪里不靠谱?靠谱!我读过你的观点和你的许多作品。我还把你送我的作品给身边的朋友看了。大家都觉得你思维犀利前卫,不像个百岁老人。”
听到这里,突然想起以前看过一篇文章,周老在2005年提出了“终身教育,百岁自学”的理念。周老不仅这么说,而且身体力行。在他100岁的时候,他出版了《百年新稿》。104岁时,他出版了《温超道纪》;105岁时,他出版了《拾贝壳集》。而且他的研究横跨经济、语言、文化三个专业,还精通中文、英文、法文、日文。这老头真厉害!一个百岁老人还在珍惜时间,努力工作,那我这个年轻人呢?真的很惭愧!
爱思考的周老,不仅喜欢写文章,还喜欢聊天。只要身体允许,他愿意和朋友聊天,直到玩得尽兴。他的口才,早年的朋友聂绀弩,曾写过一首打油诗,赞不绝口:
黄河水从天而降,
我惊呆了,
管事的要两碗茶,
脑子里三千字。
周老听了马劳的表扬后笑了。他用手帕擦了擦嘴,然后说:“北京发展很快。记得1955年底,我还在上海,被叫到北京开会。会后,周恩来总理把我留在北京做一些写作工作。我于1956年搬到北京。当时北京有几百万人,现在北京有1900万人。北京的大发展是改革开放后才真正开始的。过去30年,北京不怎么盖房子。改革开放开始大批量建设,我家是当时第一个建的,很新的楼。快30年了,现在这房子已经落伍了。我现在老了,不想动了。老年人最怕搬家。北京的现代化是显而易见的,尤其是地铁的不断开通。我们中国的经济现代化水平还不是很高。我们不要太骄傲,要多向别人学习。”
马劳一边听一边表示赞同:“周老,六十年来你经历了很多,尤其是你创造的汉语拼音对中国影响很大。”
周老连连摇头说:“不,不,我只是汉语拼音的参与者,我做的事情微不足道。本来我是搞经济的。当时有人跟我说拼音是小儿科,叫我回去学经济学。我说我回不去了。至于汉语拼音,我们绕不过瞿秋白。瞿秋白留学苏联。他是中国汉语拼音拉丁运动的倡导者、推动者和启蒙者。虽然苏联的拉丁语有缺点,也有理论上的错误,但我们还是要尊重瞿秋白。毕竟,他为我们开创了一条道路……”
“周老,我记得我在上海读书的时候,上海也有一场‘拉丁新文字运动’。后来甚至有人提议废除汉字。”马劳适时提出了一个问题。
周老犹豫了一会儿,严肃地回答说:“我觉得没有办法否定汉字,也不可能废除汉字。这不是一个‘该不该’的问题,而是一个根本做不到的问题。我们提倡拼音是为了帮助汉字,而不是取代汉字。以前我们用的是日本的一种汉语拼音法,现在台湾省还在用,但是不好用。现在台湾省决定向大陆学习汉语拼音方法。当时,我们花了三年时间创造汉语拼音,又花了三年时间根据国际标准化标准讨论其可用性。我觉得花这么多时间是合适的。当时我们对这项工作还是很谨慎的。”
第一次听周老讲汉语拼音的工作。几句话就能真切感受到周老这一代知识分子在研究上的认真和审慎,令人敬佩。
后来,两位老人谈到了周老的妻子和她著名的“张四姐妹”。她们是民国苏州乐毅女子中学校长张继孚的四个女儿,分别是张元和、张允和、张兆和和张充和。
周老笑着和马劳聊天:“老大活到了95岁,老二活到了93岁。她是我的妻子。第三个孩子也活到了93岁。她是沈从文的妻子。第四个孩子还在美国,98岁,她嫁给了一个美国人。她前几天给我打电话,我听力不好,听不清楚。”
周老书房的墙上,还挂着他和老伴晚年在花丛中的照片。他们互相感动,以梅绮为例。用多么漂亮的词都不为过。
听完周老关于张四姐妹的讲座,从桌上的包里拿出一本内参杂志递给周老,介绍说这是他1980年中央党校高级研讨班的笔记。“今年,中央党校出版社将出版我的党校笔记。请有时间读一读。”
“周老,今年冬天,中国作家协会将在北京召开代表会议,我要来北京。我到时来看你。照顾好自己!今天我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好好休息!”说完,马劳起身和周老握手道别。
“好的,谢谢你!请原谅,因为我的腿不好,我不能送你到门口。保重!保重!”周老坐在椅子上,握紧拳头,和马劳告别。
两位百岁老人的这次对话,让我看到了他们博大的胸怀和深厚的家国情怀。他们以天下为己任,但100岁了,还在为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担忧,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吃了很多苦。他们值得我最崇高的敬意。
“马识途是我敬佩的同志”[/s2/]
2011年底,马劳从成都来京召开第八次全国代表会议。会后,马劳在京做了短暂停留,他准备借此机会将自己的手稿和党校笔记新书捐赠给中国现代文学馆。
一天,我在公司工作,马劳打电话给我,希望我方便的时候可以去找他。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我希望我能帮助他。我会很快开车去那里。见面后,马劳郑重地交给我一份他亲笔签名的《党校笔记》,并让我代他交给周有光先生。那天北京很冷,马劳怕亲自去会太打扰周老,所以让我代他去。
为这两位老人工作是我的荣幸。我很想再见到周先生。这样,我又可以和这个“老神仙”好好聊聊了。
第二天一早,我拿着党校的笔记去拜访了周老。周老仍然在书房接待我。他坐在书房的椅子上,认真阅读党校的笔记。看了几页,周老点点头说:“马识途是我敬佩的同志。”
我很有感触地告诉周老:“马劳也是这么说你的。这才是你们之间真正的互相欣赏。前阵子你出了一本关于你对世界大势的想法的书。马劳不甘示弱,翻出30年前中央党校的笔记,再次出版。当时书中很多高级干部的观点,现在都被证明是对的。有些观点现在看起来很先进,很大胆,但经过深思熟虑,发现对我国有利。马劳经常说,在晚年,他会讲述一些关于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和这片土地的有用的真理。看看你,106岁和97岁。到了晚年,你还在读书,关注着这个世界,不断地思考和写作。你每天都在看书、看报、上网、看杂志,这样的学习已经成为你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再看看我自己,真的很丢人。”
周老听后摆摆手。周老那天精神状态很好,谈兴很强壮。他和我聊了中东剧变、加拿大退出《京都议定书》、欧债危机等世界大事,聊了两个小时。能和这位充满闪光思想的老人交流,是我的福气。
2017年1月14日凌晨,刚刚过完111岁生日的周有光先生走了。远在成都的马劳得知此事后非常难过。他特意委托二女儿马婉梅老师从成都给我打来电话,希望我能给他送一束鲜花给远道而来的周老,送去他的哀思。
几经周折,终于和负责周老葬礼的同志取得了联系。在我表明我的意图后,他们同意去我在周的家乡看看。再次走进周老的书房,熟悉的桌椅都在,除了那个民国过来的老头。在这个房间里,周老板说:“老天爷一定是把我给忘了”。这一次,上帝终于记住了这个“小家伙”,把他带离了这个世界。
当我把马劳的鲜花放在周老的照片前时,我默默地告诉这位远道而来的老人:“周老,成都的马识途先生让我代他为您送行。旅途愉快!”然后,我对着周老的照片深深地鞠了三躬,这代表着我和马劳。
我时常想起周老和马劳教给我的东西,这些东西使我受益终生。每次和周老见面,他总是告诉我:年轻人“不要从国家看世界,要从世界看国家”。他们应该有大局观,关心这个世界。
马总是告诫我:能为世界发声的才是真名人,能耐得住巨大寂寞的才是好作家。
作为一名文艺战士,我一直牢记着老人们对我说的话。
从他们身上,我看到了中国知识分子的脊梁。他们用自己的言行告诉我,如何做一个正直的人,一个有信仰的人,一个热爱国家的人,一个对民族有益的人,一个不虚度光阴的人,一个谦虚的人。
当有人提到周老对中国拼音的贡献时,老先生总是谦虚地说:“我只是一个参与者,我所做的微不足道。”
每当有人称赞马劳的作品成就卓著、声名鹊起时,这位入党82年、写文学85年、练书法100多年的老人总是谦虚地说:“我是一个不配的文学家,我也从来不敢以书法家自居。”“我没有终生的成就,只有终生的遗憾。我后悔没能把记忆中更多更好的故事写进文学作品。”
2020年7月,马劳在成都正式宣布“封笔”。对于老文学作品的读者来说,这无疑是一大遗憾。然而,幸运的是,马劳只是“封笔”,停止了文学创作。他有特色的书法应该继续写下去。历经百年,马的隶书苍劲雄浑,气势磅礴,独具魅力,常有原变。他的笔墨有金、松柏行走时的意味,古朴,时而跃动。
马劳在中国现代文学馆举办过三次书法展(2005年九十华诞书法展、2014年百年书法展、2018年马识途书法展)。这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位在中国现代文学馆举办过三次书法展的作家。这也是中国当代文坛的一个“记录”。希望在马劳110岁的时候,我们能在京再等一等这位老人,为他举办一场“110岁书法展”,听听他的演讲,感受一下他的感受。我也期待着在今年的中国作家协会第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再次见到马劳!(穆金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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